短篇小说|咬

      这是个照例寒冷的冬天，除了谁都争不来的太阳在自顾自的地散发着暖意外，娃村的一切到了冬天都像死了一样，充满着冷冰冰的寒意。娃村很小，跟它的名字很般配，周围被一条小河围了大半，夏天的时候小河里热闹非凡，蛙声不断，也许这就是这个村名的由来，反正村里的人都这么传，传的久了，也就是真的了，也并没有人有兴趣去追究其中的真假。冬天也是个离死亡最近的季节，总有一些个身子骨孱弱的老人，生病没钱治的穷人，以及穷的吃不上饭的可怜人，以及被所谓命运的意外选中的人，被埋在这个冬天的土里，在来年春天的时候再顺着植物们的根茎爬上枝头，虽没了人样，却依然活着，以另一种姿态，这便是生命的尽头，不过是另一种重生罢了。

      咬，就是在这样的季节来到人世间的。当他本能地哇了响亮的一声后，咬的娘边笑边哭，嘴里不住的念叨着，是个活的，是个活的，是个活的…说罢，哭的越发厉害了，接生婆担心咬他娘哭的失了心，便赶紧把孩子抱给她看，他娘立马收住哭声，一把拽住孩子的手，干脆利落地咬下了孩子的小拇指，嘴里不停念叨着，好了，好了，可以活了。看着被惊吓的接生婆和疼昏过去的孩子，咬他娘才被自己刚才的举动吓到，随即脑海里又浮现出算命的跟他说的话，于是又目光坚定地吐掉了咬下来的小拇指，呼唤着昏过去的孩子。

      咬他娘快四十了，怀过多少孩子已经记不清了，但是生下来是活的这是第一个。咬他娘在生他之前，算了个命，问能不能生下来个活的，能不能养大，这算命的看咬他娘对她深信不疑，感觉成了一单生意，就随口一说，没想到咬他娘信的这么深，也许是命运捉弄不由得她不信，命这东西真要跟你的人生干起来，个人往往是输家，它的力量神秘而恐怖，咬他娘看到自己斗不过了。这算命的以前是个赌鬼，后来家里被他全输光了，为了活命，选了这么个没有成本，动动嘴皮子就可以骗到钱的生计。他给咬的娘说，刚生的孩子只要咬下一节小拇指就可以长命百岁，他也少了一个小拇指，这个小拇指替他还了债，他的命才保住。但他跟咬他娘说，他的小拇指是被他娘咬下来的，还意外开了智慧，干上算命这行。这世上好多事听上去就荒唐，却总有更荒唐的人愿意相信。她又有什么办法呢？她太想她的孩子可以长命百岁了，所以咬下去的时候义无反顾，即使小婴儿疼的晕过去，她也没有太紧张，像个救世主一样，松了口气，她深信从此以后他的儿子可以长命百岁。

      一旁的接生婆被这一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得瘫坐在地上，缓了好一会才回过神来。这个接生婆原只是个大字不识，终日在土地里打转的妇女，因为刚巧碰上，搭了把手，顺利给刘家养的猪接生过，说是顺利，不如说是偶然，稀里糊涂，不知怎么就顺利做到了，于是便有村里的人找她接生孩子，村里人觉得接生人跟接生猪差不多，干过一样就可以两样都干，就这样这个围着土地转的妇女多了个活计，农闲时去给谁家要生孩子的帮忙，赚点口粮，经验多了，胆子也大了，胆子大了，连她自己都相信自己就是专业的接生婆。只是今天这场面她头回见，也是开了见识，积累了经验，后来村里头多了一些没有小指头的小婴儿。但是只有第一个被咬过得小婴儿因此得了个好养的小名：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