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都旧事 | 花落的时候，我去了一趟恭王府

文 | 四夕

我没有惋惜，只是有些遗憾而已。

------------题记

槐花和西府海棠落了的时候，我去了一趟恭王府。

帝都五月的天气，还有春的气息，阳光却刺眼。游人如织的府邸，杏子绿莹莹的挂在枝头，古槐的绿荫从天而降。

我没有想过这样遇见这座府邸，也没有想过我到底想要在这座府邸获得什么？我只知道，如果我在帝都，我一定要去看看。看成排的西府海棠开在微风里，看岁月里的古树国槐满树满树的生机，看苏枕书《公子少白》里少白整日整日消磨的院落，是否可以看见傅心畲的影子……

从漆红的大门进去，四合院的格局即现，正对着的殿堂，绿色的琉璃瓦在阳光下一片苍翠，相较于现代的钢筋水泥林立，威严之余是满目沧桑。我忽然想起了故土旧家的村落瓦房，同样的建筑风格，不同之处在于平民之家的房屋灰瓦参差，但青灰色的瓦屋美好依旧。

细雨时节，最是记忆深刻。漫天的的雨水顺着参差交接的内侧半凹瓦片一路向下，经过房屋顶上的青苔过滤，汇成一股股清流。那时候每家人的屋檐下都会放上一排青石板，成排雨帘从天而落，滴滴答答敲响了深山里的乐曲。

可惜，如今那些瓦房都快要没落成断壁残垣，那一曲属于雨天的乐曲终究成了某些人记忆里的一种符号和一种想象，越是想念，越走越远。

记得大学时候，文学史的白老师曾在课堂上几多感慨的提过国槐。那时闲散，自有闲情，心心念念之后，专程去古都的回民街看过，两棵岁月之中的老树静默坚韧，像两个岁月垂暮的老人，铁钉固定的介绍牌面目狰狞的镶嵌在树身，围起树根的水泥台炸开很深的一道裂痕，也是暮春之际，我曾写过一篇国槐的散片《老树》，只是后来再也没有见过国槐。

于是，在恭王府院第二进厅堂的落里再见国槐树，难免几多感慨。恰逢北京的艳阳天，碧蓝如洗的背景下，我拍下了这两棵高大挺拔老树。纪念我错过的花期，也还原旧日时光里的惦念。

看到李海旺《又见荷香》的系列油画展，是一种缘分。好久之前巧遇画展，还是大二时候在古都的大唐西市。

我并不是很懂画，却喜欢那种美。在中国画的众多的分类里，按类别国画和水粉为最喜，按技法类别却喜欢宋代工笔的细腻、阴柔。所以对油画属于无知无感状态，曾在美术书见过了很多绚丽的色彩对比和涂染。

再见《残荷》，更多的是惊讶，惊讶于那种明朗、散淡、飘逸、落拓之美。也许是我无知，看过一些摄影作品的残荷，照片一般偏重于整个画面的布局、重心、色彩与记忆鲜明对比的残败之美，狭隘的理解为最好。但是对于《印记》系列却有些尴尬，太过抽象和艺术。愚钝的我愣是看成了树皮和未经打理的水泥地板。

我嗤嗤溜溜的从人烟稀少的屋子里跑到阳光下，看见外面一群人正围着一个导游，听和珅和这座府邸的故事，几多真实，几多戏说，几多历史。阳光下众人意犹未尽，那个六艺精通，文采飞扬又被野心和财欲所毁的大学士却不知魂归何处？

如若在此，他是在流连？在懊恼？还是在嗤笑呢？

记得有人说过一句话，史书上对恭王府的描述是“月牙河绕宅如龙蟠，西山远望如虎踞”。更有历史地理学家侯仁之评价恭王府：“一座恭王府，半部清朝史”，而这种说法也就是说，如果可能，恭王府就是曹雪芹《红楼梦》大观园的原型。

据介绍，恭王府府邸建筑分东、中、西三路，每路由南自北都是以严格的中轴线贯穿着的多进四合院落组成。

但由有些修建之处，加之我的闲散，所到之处皆为曲线。从最初中路的银安殿和嘉乐堂，看见殿堂屋顶采用绿琉璃瓦，到某个侧院见到堆积的祈福牌和转经筒。

阳光下红色的木牌悬挂堆积，我一圈圈看过去，突然发现大多人的愿望如此相似：父母亲人身体健康，自己学业有成或者事业有成，遇见一个相爱之人或者孩子的人生顺畅。

原来我们都是平凡人，欲念堆积的时候，想要的和追逐的多若牛毛，可是真的到了删繁就简和返璞归真之后才发现，内心的渴望和一生的祈愿不过那简简单单的几个。

而往往这样的时刻，你对自己的内心才看的最清。

一路走过府邸最深处横着的一座两层的后罩楼，到达后花园，假山之间，我没有在龙王庙前买下许愿牌，也没有跪拜在观音前，却两次误打误撞的站到了山神庙宇之前，我鞠躬离去，抬头看见高处坐着一对肆意打闹的情侣。

穿过层层叠叠的人群，和长长的回廊，我看见了湖心亭的一池春水。西岸的有“凌倒影”，南岸的“浣云居”。还有北岸轩馆的“花月玲珑”，以及“海棠轩”。

站在正对着湖心亭的院落里，旁边的杏树枝头挂着拇指大小的杏子，海棠则绿叶满枝桠，湖边是零星的荷叶和一艘打捞垃圾的旧船，三五成群的有人坐在湖心亭上。

我看的有些恍惚，旧时府邸，多清冷，多静默，就有多美好。

穿过假山之间，回到出口。大片的花朵，装饰了我关于这一座府邸最后的印象。

错过了花期，赶不上旧时风趣，也那些落拓的旧事。

比如那一只只玉叉，一件件王袍……

那些角落里的魂魄，那些守护的人和建造的人，还有那些开败在岁月里的花朵。

我没有惋惜，只是有些遗憾而已。

如若再去，我选择雨天或者落雪的冬日。

备注：

六艺：礼、乐、射、御、书、数。

溥心畲：1896年9月2日～1963，原名爱新觉罗·溥儒，满族，清恭亲王奕訢之孙。初字仲衡，改字心畲，自号羲皇上人﹑西山逸士。曾留学德国，笃嗜诗文、书画，皆有成就。画工山水、兼擅人物、花卉及书法，与张大千有“南张北溥”之誉，又与吴湖帆并称“南吴北溥”。

和珅：1750年5月28日—1799年2月22日，钮祜禄氏，原名善保，字致斋，自号嘉乐堂、十笏园、绿野亭主人，满洲正红旗二甲喇人，清朝中期权臣、商人。

恭王府海棠：恭王府花园西北部，为面向水池而建的一组建筑，屋前有海棠数株，每年暮春海棠花开，到此赏花，故又名“海棠轩”。

备注：本文头图、第三张图、尾图来自网络，其他均为自己拍摄。

* 四夕，秦岭南麓女子，现居北京，简笔记生活，素手画风景。公众号：Misssixi；微博：Misssixi-四夕；番茄青年：四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