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部荡》之五
老部荡之五一一一菱角鸡头野味浓。
晚日照空矶,采莲家晓晖
风起湖难度,莲多摘未稀
棹头芙蓉落,船移白鹭飞
荷丝傍绕腕,菱角远牵衣
这首采莲曲是梁朝简文帝萧纲写的名篇。诗中提到的菱角大家都不陌生,但若是亲手在湖中采摘新鲜的野生菱角,90年代之后出生的青少年多半未曾体会。
野菱角,是一种一年生水生植物,成熟期在8至9月份,刚采摘的菱角,可作为新鲜水果食用,也是初秋时宴请宾客的佳肴。晒干去壳后,可做粥,可炒食,磨成粉状可调羹,风味独特,清香醇厚。
老部荡盛产野菱角,有四角与两角两种。四个角的呈东南西北两两对称,角上有坚硬的刺,颜色有翠绿与褐色两种。而两个角的我们叫做家菱角,两角如牛角,外分对称环抱状,皮与角质较软,可用手轻易掰开。四角的菱角非要用口咬才行。
菱角可以生吃当零食,也可以切成片状或是块状炒熟当菜肴,家乡人喜食辣味,切辣椒丝炒片状的菱角片,薄薄的略带透明色,切辣椒块炒菱角块,放点大祘,再放点汤,但总有一点焖不熟的感觉,里面的菱米心一咬就脆响。
我们在老部荡边放牛或玩耍时,随手就可以摘到新鲜的菱角,用牙咬开硬壳,香脆的菱角米甜到心底。
菱角叶总是浮在水面上,绿叶偏小,簇拥而生,下有呈褐紫色小泡泡球,如护士般撑托着绿叶,弹性十足,用手指捏平后马上会恢复原状。细长的根茎连接着水底的淤泥来吸引营养,根上有细密的须,菱角叶的生命力很强,只要有水,即使不连着泥土也能生存,每当我们用棍子把叶子扒到岸边,在叶子下面会生着绿色的菱角,摘完菱角后往往会把根茎扯断,随手往水面一扔,菱叶会随波漂移,过几天又会长出更多的新绿。
家乡顽强的外出拼搏的游子,如那菱叶般,随波浮沉,但只要有生存的土壤,便能站稳脚跟,用勤劳的双手,创造更好的生活。
除了菱角与莲蓬,老部荡还有一种可口的美食,方言叫鸡头苞,书面语称为芡实(欠音),是一味中药材,又称为鸡头米,鸡头莲,刺莲藕等,为睡莲科植物芡的干燥成熟种仁。以颗粒饱满,均匀,粉性足,无破碎,干燥无杂质为佳。有收敛固精等功效,适用于慢性腹泻和小便频繁,梦遗滑精,妇女带多腰酸等。
颇思菱角问鸡头,且放莲房擅早秋。蠲渴涤烦须底物,未应接绠汲溪流。
古人诗中常有菱角磨作鸡头,除了指菱角与鸡头苞两种食物外,喻指人生不顺,困苦折磨较多之意。出处:宋代大诗人陆游《书斋壁》‘平生忧患苦萦绕,菱刺磨成芡实圆’。
老部荡就有很多鸡头苞,叶子睡在水面,与荷叶相映成趣。鸡头苞的叶子与荷叶相似,颜色绿中带紫,且叶面有细细的小刺,如仙人掌般稠密,叶面纹理清晰,像四通八达的小路延伸向远方。叶子的下面,是一条直直的茎,连接到水底的泥土,茎如藕钻,有很多小孔,无节,表皮有刺,剖开薄薄的表皮,白嫩的梗茎便露出来,约手指粗细,也有略带绿色的梗茎,可生吃,但更多的是切成一小节了炒菜。
在夏秋的午后,我常和哥姐去老部荡掏鸡头苞,先要依据叶茎看清根部,然后用锄头入水将一大窝根部整个掏起来,再轻轻抖动几下淤泥,上岸用镰刀将叶子去掉,其余部分用撇篮(一种自制的竹篾工具,底约2尺半直经,高度约20公分)。回家后将梗茎与果子切下,鸡头苞梗是母亲用来做菜的,而果子就是我们的零食了。
果子圆圆滚滚的像个小球,头顶一朵四瓣小花,小花紧紧相拥,剥鸡头苞果子需从这四片花瓣入手,小心地剥开四周的满满是尖刺的表皮(老规矩,若是刺到手指,赶快放到嘴里吸几下),里面露出白色的内衣,再里面就是粒粒饱满的颗粒果实了,有点像石榴的内部格局,有一些浅浅的丝瓤。放一粒果子到嘴里,用舌头挖出咬成两半的果肉,清甜溢心。
其实,最香的吃法是整个鸡头苞果子放在灶里烧烤,那时候都是大灶烧草木,往火灰里一埋,待饭熟后扒出来分享,那一个才叫做舒坦。
老部荡的湖水,清甜,我们用手捧着喝,把荷叶折成一个瓢状,舀水喝,用鸡头苞梗子当吸管,伸到较远的湖水中,吮吸着喝,没听说谁拉肚子,湖边人家也没有谁得过血吸虫病。
可惜的是,十年前回到故乡,老部荡湖水依旧,荷叶荷花依旧,但找遍整个湖泊,再也没有寻到鸡头苞了。鸡头苞,只能存在于记忆中了,那一片片带刺的绿,那一粒粒带壳的果,那一根根无节的茎,偶尔会在梦中呈现。
童年是一坛醇香的酒,放之愈久,喝之愈香。
留在我记忆深处的东西很多,有喜悦的,有忧伤的,有随风而逝的,也有扎根心底的,宛若五彩缤纷的彩虹,总在不经意间,给人以炫丽的惊喜。
老部荡边长大的孩子,谁也无法忘记莲蓬菱角与鸡头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