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点|尾站
原创首发,文责自负
本文参与猫妖联合征文【博】
「图源网络,致敬作者」01
我必须在天亮之前结束这一切。独自抵达这地方,也感万分疲惫。高处不胜寒,低处则昏潮。生命伊始就没有回头可能,宝通宾馆昏暗的灯光照亮我晦暗的面容。口红破绽无法掩盖的简陋。宋哲手机不通,只好打给陆辉,第三声接通,怎么还没睡?你不困吗我的姐。
我用微小的声音说,我现在不方便讲话,我打字给你。电话也别挂断。
陆辉感受我的凝重,严肃并清醒起来。
我开始打字:我的隔壁217有古怪,刚才我打电话给朋友聊天,突然门口传来声音,问我怎么还不睡。我非常惊恐,却不能够不回应,我说,没事,打扰你了。说完这句话他接着说,你晚上都不睡觉的吗。就和你第一句话那样。不过我们是陌生人,你知道我的房间是219与他217形成夹角形,原本我在222挺好的,那里是通畅过路就肯定不会有这种问题的发生。我和宋哲说好今晚见,他没有来,我在等他。过程无聊,我就给另一个朋友打语音闲聊,中间讲了一个有毛没毛的颜色笑话。我怕是隔壁对我有了想法。你能不能来找我?
这么长的一段话发过去,陆辉二话没说,好,我就过去。你等着,你别动也别开门,三四分钟我就能到。宝通宾馆距离陆辉家的确很近,两天前喝酒时提到过。我连忙说,那太感谢了,宋哲那边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他哈哈了一句没听仔细,隔壁响起了敲门声,此时此刻凌晨一点半。宝通宾馆219房间的我束手无策,心底并不混乱,反正他马上就到,将门打开,微笑着说,抱歉啊,打扰你休息了,你看这个房间设计的不科学,门距太近,又不隔音。对方大概二十六七岁的样子,小钢炮的发型,皮夹克,整个人也不像刚睡觉被吵醒的样子。
进来坐,我说。他迟疑了一下,颇有点探头探脑,仿佛害怕我房间中藏有别人。我的房间比较大,他径直走到靠窗的位置。我说,看你也不像睡觉刚醒的样子。展开了东拉西扯的架势,他说拉货刚到,正准备睡就被你的笑声吸引过来,更睡不着。感觉上没啥多大恶意,我说,这真是不好意思,我在等我男友,他说一会来,还没有来。我就打电话给朋友解闷。
02
此事说来话长,也总是得说。
两天前我和鼠入住宝通宾馆,开始组队喝酒,叫来了共同的朋友宋哲,陆辉,酒菜过了两巡,还未到三巡,我提议叫苏牧来。宋哲把手一挥,别叫,你也叫不来。我把腿搭在宋哲腿上,说,你叫就能来,我叫肯定是不行,我们都不行啦,是不是。鼠在我对面加把火,点点头,陆辉和鼠坐在我跟宋哲的对面,中间是两张凳子拼在一块组成的饭桌。烤串与菜已经下去三分之二,我这个人喝酒特别能吃菜,宋哲定了208块钱的烧烤,我也能轻松扫光,并且丝毫不影响我同大家的主导与交流。虽然我是能够觉察我心灵上有那么一丝海浪一样的波动,就像是有妖怪传说出没的海面,不知道下一秒会呈现什么。有点期待,也有紧迫。为啥是紧迫,宋哲拿起我的粉饼盒假装不知道是用来干什么的,我说去你的吧,你那小对象没用过不成。他笑嘻嘻拿起我的Mac口红,这支是鼠送我的,我从未给自己买过像样的口红,她干化妆行业,在我生日的时候送的我这个礼物也合情合理。我上网搜了一下大概要一百多,我也很喜欢。
陆辉说宋哲还是你打吧,宋哲说,你打你打。想当初同学的时候,对吧,他俩突然心领神会地对上一下眼,仿似有啥话尽在不言中。我怎能放过,一顿神闹让他必须说。于是宋哲说上初二的时候他转学过去,喜欢苏牧的女孩也喜欢宋哲,这样的事情不止发生一次。他俩看不对眼,与此同时,苏牧这个人性格各色,被全班孤立,有次和别班发生冲突陆辉帮他出头,让他没有受到欺压。所以基于此,宋哲认为陆辉应该打,陆辉没推脱,问我号码,我拿过手机拨出号码立刻递还给他。电话很快接通,苏牧从未这么快接过我和罗伊的电话。
如果说我和苏牧的关系边缘,罗伊就更边缘。上个月我送了苏牧一块精工手表,花了我八百大洋,不过我也有我自己的安排。这也不算是一种浪费。我特地知会了母亲一声,免得罗伊闹起来麻烦。比方说今晚,我们的聚会罗伊肯定不能知道。我也不会让知道。我和母亲说我在宝通宾馆,也或者我没说,总之,后来的发展看似离奇也在意料之中。
03
男士听我说到男友一会过来,有点慌。原本坐在大床的床沿,突然站起来说困了。问我加微信,我打开微信说你扫我。扫完了他就头也不回地回他的217了,一副害怕挨揍的样子。我不禁心底窃笑,这种男人就是一团浆糊扶不上墙。你说我打电话碍你啥事啊,那么多废话。可我目前孤立无援一个人不可能去硬刚,我没那么拽,社会大学告诉我,保持和谐结果双赢才是真。
统共从进屋到走三四分钟吧,陆辉第九分钟赶到了。在中间空挡的时候男士开始在微信里撩骚,我说打语音说吧,他说还是发语音吧,我说不习惯。因为我知道语音起来鹿死谁手不一定,我特别能说估计他也是看出来的了。有一会他还说以为我是什么职业的,说我漂亮,本来以为是老娘们结果我把门一开,漂亮的一张脸,他很震惊。即便在这种时刻这样的话仍旧还是受用,女人心嘛,不过不影响我的理性操作。渐渐他的话题开始败道,我就沉默。他在隔壁房间跟我大声讲话,因为他知道旁边的房间没住人,主要是这个夹角令我觉得地势不利。我是可以报警,只是这也没发生个啥,所以没用。有次在罗伊家我和苏牧吵起来他就要走,我拿手机报警说这里有人跳楼,苏牧气急败坏地说我才不跳呢我还没活够呢。我一本正经对警察同志说,你们快点来,如果不想明天多一个尸体出现的话。他们本来不想出警觉出我这是酒后撒泼,但一想似乎也有道理,就过来了。苏牧这个人优点我是喜欢的,弱点也了解,这样他就没办法走了。于是乎我俩和平休战开始睡觉,过了不知有多久敲门的声音来了,原来是派出所的。罗伊喊我俩我俩皆不响应。后来私下沟通说是都在装睡,警察进门查看,罗伊一顿解释说我俩喝太多了吵起来了,刚才他是要跳楼的。后来苏牧告诉我其实他都听到了,我嘿嘿一笑我也是我也听到了,传递某种隐秘的欢喜。谁能想象我俩这恶趣味,罗伊则像我俩的妈,忙完我忙乎他。很久之后我偷偷告密罗伊,她佯怒说就知道你俩崽子。我如同获得惊天喜事那般赶紧再就此对苏牧说一阵,我俩又是大笑三场。罗伊的存在和我的左右告密,使我们像一个奇特的三口之家。莫名和谐的不可思议。
04
陆辉寒暄了几句,说知道我是谁不。那边说当然知道了。宋哲也来了兴致把手机抢过来,说你快点来就等你啦。你叶姐让你来呢,还有鼠。陆辉在旁边小声撺掇,叫他带一箱酒来,宋哲挤眉弄眼,快得了吧。
一向如此,人来可以,酒来不了。听了这话我会心大笑,鼠也跟着笑。在这个方面鼠与我同频共振保持某种神奇的默契。她知道我想让苏牧来,目前来讲鼠的位置最好,她是旁观者。从小爱看热闹的我却没这个机会,后来我想,其实我就渴望的是这样的位置。一番混乱伤及不到我还能够从中领悟有多好呀。
魏城约她都给推了,就为了我俩的局中局。其实我就是无聊的,一天待得太静,需要一点刺激。鼠恰好也是,我们是一拍即合。魏城的社会关系复杂,同前妻唯一的牵系就是女儿,他对女儿很好,也把鼠当做女儿对待,让她帮忙下载流行歌曲,一个人的寂寞孙甘露啥的。听起来迷迷瞪瞪也朗朗上口。魏城挺担心大姑娘跟着我学坏,他会说,那个啥叶的,你俩一天都干点啥呢。没啥啊。鼠嘴挺严,有时我可能还需要一点点不严实,有点小变态哈。不过也正常,需要传话的时候当然就是了。她就是太严了,其实也是年龄小,且没经验,笨,她十九岁,我二十九岁,罗伊二十二岁。我们的年龄本身就挺有意思的。
苏牧还在那墨迹,磨磨唧唧的给我整烦了。我劈手夺过来手机,拿起来就往外走。你到底来不来。我不能再让伊生气了,她闹得不行太麻烦了。那你就不怕我生气吗。当然也怕,可是你看情况就是这样的没办法啊。不行你必须得来,然后我们就吵起来了,又吵起来了,跟跳楼那次差不多,你来我往兵来将挡的,我说你有这个功夫都能来了。闹挺不呀。真来不了,他还继续墨迹。我说你难道听她的话?我就纳闷了,我现在不是跟你说话而是跟你后面的那个自我对话。你告诉我你是谁,你听她的吗。
那倒不是,他仍旧平静的口吻但是显然已经被我说动了。结论是我说我给罗伊打个电话,你赶紧打车过来。
罗伊接到电话的时候刚好等到苏牧踏进门,我一脸喜悦。罗伊你放心,没事的我在宝通呢。这个地方她知道的。
05
我当然知道陆辉为啥随传随到,肯定不是为了我。他说过,我是真傻,鼠是聪明,罗伊是半精半傻。好吧,我心里明白什么意思,我是不得不如此,罗伊呢,也是。鼠同样也是,在既定的地方扮演既定的角色罢了。那天大闹天宫之后,我和罗伊火速和好,我亲切地问她是不是吃鸭血和金针菇,陆辉看得一脸懵逼。就像看二人转呢,或者逻辑简洁又快速的电影结构。我俩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其实我心知肚明怎么回事。开弓没有回头箭,有些事既然决定做就还是要做,不然一生难安也是不行。
陆辉把我的手机拿过来,开始发语音给那个男士,那边一听是粗犷男声立马静态。陆辉又警告了几句后把手机还给我,我给他删除并拉黑。后来发现不存在删除并拉黑,删除就不在黑名单了。总之删就删了。这个人叫金宇铭,总觉得白瞎这么好一个名了。陆辉打起哈欠我说你躺着吧,于是我俩一人一边躺着准备眯一会。早晨准备叫鼠来,不过也用不着我,陆辉自己就又是发视频又是语音的,早晨八点不到鼠就来报道了。我这里又开始趋向热闹,原本准备收官之作的沉寂看样子也白费。我后来问鼠你咋和陆辉说的呀。直说呀,说你和宋哲发生了呀。我晕,不过这就是鼠,她就是有心也无力。遇到我之前她话都整不清楚,也不理解别人的情绪,很容易被人带偏注意力。上班还可以基本操作流程因为不懂情绪反而很少受到干扰。于是乎,有利也有弊吧。她也会问我,和魏城咋办。我说凉拌。
我定了早点我们仨一块吃完,陆辉走了,鼠陪我待着,她说你要记得小心啊。我说咋了,她给我看陆辉发的视频,我看了下是我的后背的方向,当时我俩不一人躺床一边嘛,这是和你表决心咯。不过发觉似乎有点酸。女生总这样面对不喜欢的人也会有占有欲唯我独尊,我听出了某种旁白式画外音。我说好的会注意,晚上继续嘎。鼠琢磨了一下点点头,她目前拒绝不了我的游戏模式的诱惑,等搞明白了就会不同。打开电视随便看看,聊了几句魏城。下楼让前台给我把房间换回222,就是了,那可是我的幸运房号哈。
06
赶紧过来上座,我说苏牧。宋哲识趣将我旁边的位置让开,继续在电视前面的台面上随意翻阅我的化妆品。他总说我都不化妆,这可是转了性。我是因为无聊行不行。苏牧坐在我旁边,一把搂住他脖子差点勒死他,鼠在对面笑哈哈说,姥爷来了。这典故是有次在罗伊家共同喝酒,夏天太热房间没空调,临时出租屋在我的小区,就为了方便日常聚会喝酒与玩耍。我是耐不住寂寞的人,小的时候没有玩伴大了就需要补偿,于是乎就横空出世这么一个从小到大的团队,也算是越走越远。夏天太热苏牧将半袖翻卷到胸口部位,一边用羊肉片里面的硬纸片扇风,那动作鼠说特像她姥爷。我们哄堂大笑,从此得名姥爷,辈分差着,竞争似乎也不在同一频率。宋哲和我表达过鼠有一张初恋般面孔,我让他具体说一下,与此同时我还询问他此刻在做什么。我在削菠萝啊,每天他都要削很多菠萝,我说一会给我带一个来。他说好的啊,一会就给你送去,你还吃点饭不,我给你带。你咋这么好?
有了共同的秘密就有了共同的话题。当夜我们嘻嘻哈哈聊了很多,有那么一会我让苏牧陪我去厕所,我喝酒特别爱和男的一起称兄道弟。看他撒尿我也不是没有看过,虽然如此纯洁,突然之间我想起了一件事,我说其实你那个前女友我是故意的,但也没别的意思。你分开了,没和任何人在一起我就放心。你和罗伊我没有任何压力,你最好就和她在一起。苏牧苦笑了一下,你是把我锁死啊。不是啊,等我搞出名堂了回头娶你。
我就这么说的。然后还很开心。我告诉你前女友你家没房子的事,如果你想和好我可以帮你说。虽然症核不在此,人有时承认一点不是的错误,或有额外的馈赠。尚有点堪堪欲怜的泪感,不是这件事。不论因为什么我们也会分开的,你不用愧疚。不用这样。
我们走出厕所,宋哲的表情有点冷淡。苏牧来了后冷落了他,鼠又不会招待客人。况且今天的一切都是宋哲安排的,他不高兴似也应该点。当然我也不甩。
大约凌晨两三点的时候,罗伊给苏牧打电话,我们都没有听见。宋哲四点走的,陆辉要晚一点。
07
宋哲一直没消息,可能出去进货了吧。不过一般怎么也会回了。罗伊知道宋哲的时候是我们刚认识第一天,我俩一块喝酒,第六瓶绿棒子下去我头轰一下就晕了,可是理智告诉我,不能够表现出来。我打了一个电话,宋哲就开着白色小破车来了,看起来随时有人护法的样子,余光下罗伊有点无所适从。不都结完账了嘛,我们作为最后一桌,流露出酒足饭饱大老爷们式的粗犷,是的,结完了,老板一脸好脾气地看向我们。他们看来,只要不太压桌把账结清能利落离开赶紧准备关门大吉就是好客人。说几句谦卑态度的话并不在话下。罗伊的那种不适我也有过,我也是从那个突如其来的状态走下来,走出来的。宋哲扶起我的手像对待老佛爷,哎呦我的姐你可是咋的喽?看起来关切热心。我们之间刚燃烧的火焰还在,他根本看不到罗伊半眼。事情就这么偶然地发生,必然地向前滑动。我坐上小破车对罗伊说,我先走了啊。罗伊自己打车回去。
这次宋哲没有消息也似是在预料之中。我曾说,亲爱的你看这宾馆大柱子里面如果砌个人咋样。姐你可别吓我,我肯定好好服务,你别弄死我呀。活脱脱一只小奶狗,姐姐怎么会舍得。我只是看那些推理书籍总是有这种桥段,论实际可操作性又另一回事啦。你太可怕了,女人还是没文化的好。我可没有文化,我和我的那些网友们算是半个文盲吧。姐你可太谦虚了。我思考了一下苏牧那天来喝酒后的第二天,鼠很早就不见了。以至于我俩都没发现。八点多的时候响起来一顿急促敲门声,我俩太困不想讲话。也有一种错觉,貌似我俩真干了啥不可描述,罗伊大约是要拿这个劲儿,我就懒散地靠在枕头上瞧着苏牧。他还没全醒,半醒半梦的,声音惊动了楼下前台,也可能是旁边的几个房间投诉电话请上来的。我一边靠着一边看那个矮小长方形的窗户,罗伊在门口大叫,苏牧,苏牧你给我开门。间或也夹杂了我的名字,只是不多,穿插其中,动听悦耳。苏牧起身欲言又止,电话没有电了起不来了。我拉住苏牧,如果你听我的就别开,他看了我一下,我想我的目光应当有啥奇特的力量,我又重复了一遍。
08
其实还有后续,陆辉发消息给鼠。不知道小贱人什么时候微信都加上了,神不知鬼不觉的。估计是我忙着在厕所里同苏牧似真似假地吐露心迹,外边就成了我的盲点。
其中有一点小插曲,其实也不小,十一点附近楼下的前台说是老板,让我们没有带身份证的人登记一下。超过十一点后理论上不能逗留喝酒了,因为太吵闹,会影响周边的休息。我人多势众大声说话,我说叫你们真老板来,我之前在光禾的时候和他认识。她非常抱歉地对我笑,说我就是。我说你肯定不是,我之前在那边跟你们有过沟通,不是你。结果商定再开一间,在三楼,因为住的人少你们可以上去继续喝。我想也是,毕竟我的房间太乱,化妆品摆满桌子,手机充电器什么的太零碎。结果他们几个都没带身份证。法不外乎人情,老板给了面给开了315,我说是啊,天天都是315嘛。
搬东西上楼。四点左右我们一起下来,鼠六点多回家一趟,这是她对我说的,真假不知。不过也没必要骗我。等到八点半左右,去了罗伊的单位去美甲,这个鬼丫头真个恶趣味。就是想看看罗伊的状态,还行,啥也没说。本来也没什么呀,老板也算送佛送到西,拉开后面的窗户,说真的我还真想了,这边特别适合干坏事从后边逃逸。刚住进来的时候本不是这间,我觉得不舒适换来换去就是这个南北通透背阴朝凉的222,我特地给这地方拍了个留念说,说不定有天我功成名就了返璞归真,回头咱再聚。说不定那个时候咱都不来往。鼠觉得不会,她说,我们会一直保持联系的。我看了她一眼,到了那个时候你就不会这么想了。我像你这个年龄的时候大约也这么想,只是会比你悲观。
其实我更想成为你。为啥。头脑清晰思路发达。你知道我为何和你来没跟罗伊来。知道一点,也不全知道,只是会更有意思吧。你跟我说过,搞点事情,不然无聊。嗯,是有这个方面的因素,其实还有一个原因,等之后某天你可能会突然明白,就像人生突然的经历带来的顿悟。我觉得就快要结束,不论任何方面的。那你会不会不舍,当然,我笑,顺带把房门号也拍摄下来。我觉得某天我一定会故地重游,无论头脑还是现实。
09
正在这个时候有敲窗声,拉开窗户一看是老板娘,苏牧从后面窗户跳了出去。我非常悠闲地把门打开,罗伊四处搜索没有找到可疑目标,什么也没有。窗帘背后掩盖的窗户,老板娘比较费力地拉出了苏牧,他的脑袋有点费劲,不过用力还是顺利地出去了。如获新生,他就直接骑着罗伊给他买的小破车上班去了。他怎么舍得打车来呢,昨天我是说报销来的。
罗伊也没说啥,我俩无话不谈。母亲在罗伊离开后打电话给我,一阵哭泣,我晕头晕脑不知怎么回事。细听之下原来罗伊说我和苏牧在光禾喝酒,她怎么也找不到我,然后找我妈询问。他么的拱火,主要是智能手机太容易没电了,一夜之间灰飞烟灭,开机才看到八百六十个未接来电。你看我这不挺好的嘛,她那么说你应该知道什么意思,况且我都提前说我在宝通了你还相信她的干啥。我们之间迟早会有一个分裂,而且就在最近,我就很怀疑你为啥直接就信。我生平最烦哭泣,是我妈我没什么办法。为人处世之间,乘人之危,为着自己那点毫厘不爽就可以算尽机关也是有的。不能说是试验,也决定了总体大的走向,普通人说来说去的面子到头来也还是钱能解决。我说妈我知道了,回头再和你具体说,这件事,我自有分寸,只是你也没必要相信。
我怕是真的。听到这话我叹了口气。当夜我对宋哲说,我挺生气的,你说吓唬我妈,太过分,我就这么一个妈,我又没有爸……我不断重复这几句话,宋哲一直安抚我,用手拍我。他问我晚上是否可以留下,我说别了,其实很大程度取决于一种能量转换。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行事风格,突然从一个速率跳转,肯定会受到影响。我想带你回家,他看着枕头一边调台,说是婚姻生活也不是不可。他的沉默有些不能穿透,我也不想知道背后的隐门。我说这样,你明晚来喝酒,我,罗伊,鼠,你跟陆辉,苏牧应该来不了。他脑袋被后窗户给挤了,我一边憋着笑一边讲。
他说,我考虑考虑看,也许吧,看情况吧。你就别看情况了,让你来你就来。这种时候也不多,过一阵子我就准备回去了。回去哪里?没啥,我不可能一直在外边开房就单门为了喝酒吧,想过这个问题吗,孩子?我瞟了他一眼遂下逐客令。他不情不愿地离开。这样也没什么意思,没有苏牧也就没有这样的过程,关系就像跳舞,你来我往也没啥毛病。也就是从那个时刻里,我决定做一些事,给它们一个完美的收官。就好比一个小说,除了开始就是经过,还有一个符合预期且超越它的结尾。
010
陆辉对我说,他俩昨天住在217,我也因此去217串门子。从来没见过那种夹缝的距离,脑海中突然浮现了某种激情的瞬间。我对宋哲说,等过了这几天你来找我,咱俩好好聊聊,也不是不行。我能感觉到宋哲这个人看起来大大咧咧,实际却不愿意认真面对二人空间。这一点他和苏牧的不同,区别很大。他要的是超越苏牧,并不是那些女生背后的真实性情,她们真正波动的生命究竟有什么体验。我有一个网友,我们也讨论如此话题,也过来这边同我相处过一两星期,他是说这样的人善用隐性攻击,人就不行。苏牧为啥行。起码他还守规矩。
217也不小,进门是洗手间,右侧是房间整体,感觉上方位迷惑有点人世两忘的幻灭感。挺美。但沉醉。趁没有退房,反正下午六点之前退就行。我与鼠开始在217摆摊,定了土豆粉,顺带又喝了一些。几乎每天都喝,妥妥大酒蒙子。我用手机拍摄下来垃圾满地的状况,真的就是垃圾堆现场,生活大爆炸。厕所里刚洗完的内衣裤,放在那里很居家,还有上厕所时乱丢的厕纸。陆辉说你们女生也是绝了。我说咋了,说不清楚的是忽然觉得能量不足,不通透,有种怎么说,鼠背叛自我透过她的体内爬过来一名男性入侵了我的主脉络系统。控制不是本意,我也弄不清楚,无聊也不是主要,还有一种东西不做不会知道结果如何。有种骑虎难下的梦幻质地。像梦,在半醒时刻。梦醒时分夜尚浓。
等待宋哲的时候,我退了222,来到219,我本来想换的是217,却因为有人定了,就没有办法。常客没办法拒绝。金宇铭当时也是对我说了实话,本来住这是为了安静,没想到如此吵闹。如果我不是出于某个状态特别不妥,又说不清,就是拉进来陌生变熟人喝酒也行。女人原本也是中性,不化妆不矫情就是人的状态。作为一个人,是不需要特别在某个特别之地打上追光。
事实是状态不好做什么都不顺,一鼓作气不行,二三次只会糟糕。高处不胜寒。显示女性化还是为的什么,当你暴露出自我会发现,每个人都可以缩回去,你死不死怎么了。也未必是真。陆辉之所以来,也就是因为他能来,可以来,我且也知道。鼠晚上回去,说好罗伊我们几人的聚会在明天,待定,突然有点烦躁。让你来你不来,要的是我要来你得把门打开。
011
我把今天看成最后的结束句,原本我也觉得,如果不是因为别人而选择我,我也能够考虑。毕竟人和人之间的相处从时间的长度来看。宋哲拖得比较晚,苏牧没来,我也没有邀请。罗伊来苏牧就不来,这几乎一定。一个月前送手表的时候,我的说法儿是,作为你的姐姐给你买个礼物,也没什么,他又搬出不想让伊生气。我一语中的,如果真的在乎会有今天吗,怎么回事你还不知道嘛,和我有必要整这个吗。他接下了,还买了一件皮夹克送他。他发了一张穿皮夹克戴着手表的照片给我,我说帅挺好。
他跳窗这事对我来说是非常愉快的小过场,很久之后我也会对罗伊说但目前不说。我曾经说过挺不喜欢因为个人情感上升到家庭。很多事对于我是玩笑,就算真的伤心也是虚头巴脑的漂浮泡沫。我求你罗伊,你真的在乎我送的手表吗。我只是觉得我给他买那么多东西都不如你的是一大块东西,一个具体事物,可以让人记住。这有什么呢。这就是家人和外面的区别,如果有天你真的结婚,理解或许更深。说服她的动作听起来像对自己说。
我给苏牧送他忘在222的数据线,不能充电是一方面,挺想看看他的脸整成啥花脸猫了。哈哈哈,我看见他就哈哈笑,典型你不快乐我就快乐。你咋跟罗伊说的。没咋说,就说从楼梯不小心摔下来的。啊,滚楼梯啊,电视剧吗,还把脑子摔坏且失忆。真有你的啊。脚还给崴了。我也看到了,你朋友不搀你的嘛。嗯,太惊险了,苏牧的表情十分欣喜,仿佛经历了不可思议的历险记。这么一来我也感到骤然轻松。他就是有这个能力,带来一种新鲜焕发的放松的气息。我挺喜欢,或许是我把自己弄太紧绷,不好收放自如了。
反正还是挺好的。我哈哈笑了挺久,我就打车回去了。罗伊也不想让苏牧知道宋哲的事,她喝酒的时候陪着宋哲,结束的时候在315,我说,你别走了。就这样,他惊讶我也留下他。罗伊自己回222睡。他的方式方法还是差不多的大同小异,突然我哭了一下,他没说啥。醒了的时候还和我装不熟,他说他很厉害一般都装不下。我说啥,他就不说话。我们闲适下楼去222,罗伊去上班了。约好了明晚见。明晚就要做一个了断,选择或结束,也是一种释放。总之,目前状态并不正常。上下悬空,缺乏固定的点与面的真。
012
我说罗伊,今晚宋哲来你可得好好表现啊。那天敲门你到底期望看到啥。她嗔怒地望着我,你还好意思说呢,我都看到苏牧的小绿车了,怎么会没有在房间我不知道。但我断定他就是在这过夜,并且还在附近。我心底想的是,你个小气鬼。对呀,他昨天是骑车来的但是半夜打车走的。那刚才我回来的时候咋没了?他下午休息时候过来取得呗。你观察真够仔细的。我笑得不行。罗伊一本正经说,昨晚到底啥情况啊。我不是给你打电话了吗?你找我妈是几个意思,报复我和苏牧喝酒不成,鼠呢,她也算不?毕竟你俩先认识的,也算不??连忙摆手说不是。那你还说个啥呀,不就是玩嘛,真没意思了。你跟我妈说这事我得好好想想你啥意思了。光禾宾馆那边咱俩是总去,明明知道我就在这边。你真行。我的语气柔和,闲聊天并无区别。
宋哲最后才来。大概是十一点半吧,这次他带了身份证,不过前台认识了就没有录入。苏牧说315后边有个门可以直通一楼有个楼梯,后门就能走了,他只是把自行车锁在了后边楼道了,打车回的,真有你的。罗伊有一会与宋哲格外密切,鼠似笑非笑地看着热闹,陆辉眼角余光瞟向鼠。我敲厕所门,说干啥呢你俩,快给我出来。咋咋呼呼地要踹门,吓得开门声没两下就欠了道缝儿。小脸潮红发型凌乱,哈哈哈。我心知肚明。鼠与陆辉相视而笑,仿佛是什么接头暗号,我说罗伊啊,要不要从后窗逃跑呀。暗示这东西挺奇妙的,就像微量元素,开头不觉得,慢慢地挥发到后来竟然全然不同的情境。
在315那边又喝了会,我留下宋哲。次日去222拿宋哲数据线的时候,罗伊上班了。我坐下自己又喝了一点。也正是这个时候有了闲暇时光,有一句无一句说起削菠萝的事,宋哲说晚上给我带来。但是今晚不能陪我,怎么也得明天。我说好。今晚我退掉315回222了,你来就直接那边。他说好,然后又问,姐你最近到底是咋的了。
问你个问题,如果你和我结婚了,我火了,某天新闻报道我的绯闻,如果是假的,你信我不?不会。但肯定不高兴嘛。哈哈,满分答案呀。就这么回事呗。咋了姐你想跟我结婚?想得美,给你砌墙里还差不多。可别介,我害怕,我肯定好好服务。
金宇铭被我删掉之后我在想,如果只是拉黑不删除,不就永久在黑名单了。也是一样。陆辉说宋哲不知道忙乎啥,他两家住隔壁楼,通过窗户就能推测出作息时间。我也很郁闷,我说罗伊,苏牧这几天咋样。没咋样,他脸不知道咋回事被卡破皮了,整个人跟被打了似的,有空你快看看他老逗了。罗伊一脸幸福状。我也跟着笑了。每天这个世界上究竟会发生多少的事情,事无巨细又怎样。宋哲这个人比较没担当,你想,如果出了事情他不后悔吗。不过也是,他也说了,我们不适合结婚,比较适合做情人。我想也是,突然不再出现怕是小女友又回来了。我也无所谓,过了今夜,会是新的开始与天地。我发消息给苏牧,罗伊看到你的小绿车了,是不是真的。别听她白话,她不可能看到,我根本就没骑车子来,我就随便一说,来我就是打的车。哈哈,也怪我,就没实地下楼考察一下。被你俩整得团团转。
013
处理完一切我与金宇铭对视凝望。我说你就是有病,没事的时候也不觉得咋地,现在倒不同了。可能我就是贱的吧,找刺激。他此时此刻格外轻松的样子。我说陆辉一会就到了。你回吧,走回去,别打车了。他向三楼的楼梯走上去,老板特别好心告诉我有一个盲区,那样就可以躲得过罗伊的视角。她真的好心,竟会害怕被抓现行。也是,对自己的旅店也不是好事。对客源都会有影响,我也不需要自我感动哈。
我是特别的傻不然怎会如此呢,宋哲陪我的时候非要早点离开,我不让,推来推去,就发生了那样的事。那么凑巧。不过也无所谓。他带的菠萝还是挺好吃的,晚一点被发现就争取了时间,否则我也不会做出选择,明天这个时候我就和苏牧在一起,开着宋哲进水果的小破车离开宝通去另外的地方。母亲可能还不知道,我以前也经常梦见这样的分离,既然如此也是迟早的事。只是谁也没法预料一些意料之外。我觉得也还好,幸而我也收获了一名旅伴,我从前对罗伊话也没说错,患难见真情嘛,这就是苏牧的弱点。
鼠的本名叫江钰婷,就像宋哲曾用车本上写着,金宇铭。他父母离婚,如今随母姓了。不过也无所谓,陆辉并不知道这件事,因为他转学过去的时候他已经是单亲家庭了。换言之,驾照上后来也是,宋哲是很早就叫开的名字,绝大部分人不知道他之前叫金宇铭。最熟悉的人也有许多细小不为人知,不过你也知道这个根本无所谓,就像我这种天生就不开心的人,能够走在路上且有个比较中意的陪伴,现在好了,没有什么能使我们分开。即便是,我们三个人以不同形态共同上路,一个开车,一个副驾驶,一个后备箱,到了沙漠的时候,也可以让他被掩埋了荒无人烟的途中。人生不就是在途中,没有终点也没有,结束。
天亮了,一切都结束了。某天还是会天黑,不知道在哪一天,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吧,我想,苏牧,我们不可分割了。虽然我的道路可能不是这一条,却也就是这样了。来吧,让我们拥抱舞蹈,新的一天,天亮了,希望我们能够走到想象的废墟与沙漠。一切结束了,结束在无人的黑色午夜。是否抵达那无人之境,生死流转的人间,再见,我虽然不愿意,还是要永离开。罗伊,江钰婷,母亲,我没有父亲,罗伊,如果可以,就去看看她吧。不过,这都不重要了。
014
鼠对罗伊说,其实那天姥爷是从后窗走的。这是苏叶说的。不知真假。是真的,他当时眉骨上有擦伤,他还说是摔的。这么个大活人,有可能吗,真是逗。对啊对啊,罗伊你说苏叶那么做到底是为什么啊。宋哲其实挺喜欢他的。
苏牧一会下班了,弄条鱼,咱们一块吃。罗伊看看外面的蓝天,其实我也并不认为苏叶傻,她更多是一种绝望。说出来你可能不信,她走后,在邮箱里发了一个定时邮件,我刚刚接到也觉不可思议。可那就是真的。苏牧并没有出卖她,她只是太不容易相信人。那个时候宋哲还有救。车冲进湖心,最后一刻在想什么。我会怀念他们,就像青春记忆——她在邮件里写下了全过程。她只是觉得什么都没意思,孤单都不识孤单,是最寂寞的事了吧。
陆辉怎么可能会不知道金宇铭呢,他就那么一说。陆辉什么也没说,苏牧在微信上的名字正是下意识使用了它。
后来就都是演戏了。对吧姐。
也不全是,只是做了的事有了破绽,哪怕一点点也会留下痕迹。没想到她会那么决绝。
宋哲的小女友在海南,看到陆辉的消息,长叹一口气。有情人终成眷属,也是好的吧。况且因自己而起,倘若苏叶与宋哲能够开诚布公就会发现,彼此最合适。而不必同沉海底。
夜晚终于结束,光明近在眼前。天亮了,她就算没看到,或许也是种结局。陆辉敲门的时候鱼已经做好了摆上桌,他们喝一点红酒助助兴,有些事便不再提及。
苏叶叹了口气,微笑了一下,你留下来不就是因为苏牧么。如果我说不是呢,你能信吗?我不信。歇斯底里。她拿起菠萝刀对准自己,宋哲拼命夺,结果,他们终究未必在乎对方吧。只能这么想,苏叶的母亲搬离小区,和妹妹一同生活。从未想过会如此,情绪的问题可以如此严重。她估算不到。妹妹说,姐你也别想太多了,人生这事也没办法说。哎。
最后一秒是天亮她却看成暮色西沉,我不相信爱,更不懂,可是我爱,我在爱……宋哲最后说的一句话是,叶子,你别怕,你就按我说的做,会没事的。她听了,是另一种陨落。宿命的牵扯,他最后一句话竟然是说,叶子,你别怕。眼泪与湖水永久归于静默。
人生,是轮回中结束于此时此刻。
但愿,信任发生在每个意识的瞬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