芸儿的早餐

芸儿的早餐

焦小桥

“芸儿，十万元，比海还多吗？能买比大楼还高的书吗？”

豆儿眼睛里闪烁着小星星，手心里渗着汗，甜甜地睡着了。

豆儿是芸儿的弟弟，芸儿念初二时，妈妈生下他，由于是超生，被罚了钱，接着爸爸又投资惨败，每天，家门口围堵数不清要债的。

芸儿恨豆儿，她判定，豆儿就是祸根，豆儿的到来毁了一切。

她悄悄把豆儿领到一个幽深的巷子里，试图把他扔掉，同学的家里都是一个宝贝，唯有她家。讨厌他，为什么要来？他来后一切全乱了。

丟下豆儿，就像卸下千斤重担，芸儿一个人往回跑，可越跑脚儿越沉，沉得像拷上了枷锁，无法呼吸。

“姐姐，芸儿……”

呀呀学语的豆儿，惊恐地呼她唤她。

她狂哭，浑身冰冷，往回奔。死死地拉着豆儿狂舞的小手，姐俩抱在一起，把心儿哭出了胸膛，然后回家。

好多年，爸妈几乎不说话，气氛令人窒息。芸儿豆儿躲在角落里，彼此取暖，不再分开，豆儿是芸儿的影子。

芸儿稀里糊涂读完了高中，拿到一个三本的大学通知书。她才发觉，自己上课总是昏睡。总有一团火烤着她，总有一张网缠着她。

爸爸唉声叹气，还是默默地借钱。芸儿在省城读大学，豆儿哭红了脸，在他小小概念里，芸儿是温暖，是依靠，是有光亮的太阳。

他乖乖地听芸儿电话里的声音。豆儿上小学了，他认真记住老师的每一句话，因为芸儿说：“考第一，姐姐就回来了。”

念三本的孩子们家里都很有钱，大家都开心地玩，只有芸儿静静孤单地看书，看各种书。

芸儿快乐不起来，她心思重，耳畔总有疯狂的砸门声，妈妈歇斯底里的骂声，豆儿饥饿的哭声……那些幻觉从骨缝里钻出来，只有靠读书去驱赶。

她的个儿矮矮的，眉眼挤在一起，酷像丑陋的名模吕燕。芸儿有一张吕燕被涂上雀斑日后精彩的图片。心里似乎有点梦想，但都是无法公开的遥不可及。几乎四年，她不言不语，痴痴地读书。

毕业季，芸儿撒开大网，穿梭在各个招聘考场。

“抓到鱼儿，抓到一条能挣到钱的小鱼。”芸儿告诫自己。

芸儿的零花钱很少，几乎都吃不饱，每次回家，她都省下钱，给豆儿买礼物，每次豆儿都欢天喜地，他把礼物都精心收好，芸儿不在时，豆儿把礼物拿出来，放进去，豆儿盼芸儿，每次都考第一。

希望遥遥无期，漫长的笔试、面试，各个都石沉大海，杳无音信。

芸儿念书的城市，风沙大，春天，芸儿的嗓子发不出声音。舌头溃烂，压床肿胀。

挫败，无望。芸儿感觉被茫茫人海淹没了，失眠。

夜里，豆儿如泉水的眼睛在脑海里流淌。芸儿翻出豆儿偷偷塞的一个小包。

打开，一堆钱，一百元、五十、一元……

豆儿的压岁钱，豆儿的零食钱。豆儿的小脑袋在摇晃，像沙漠里学爬渉的小骆驼。

芸儿拍打着硬币，蹦跳出清脆的韵律。清晨，芸儿到附近的市场，买来一漂亮的果盘，还有少许各种蔬菜水果，她要为自己精心配制早餐。

芸儿记得，从没正经吃过早餐，上午提不起精神，她知道，自己不能病倒，一定要挺住。

两片面包、一抹果酱、一个肉肠、几个小柿子、绿色的叶子……塞到嘴里。

一天，二天……芸儿的世界开始发芽，脸儿变得生动，芸儿还粘上了双眼皮，芸儿对着镜子笑。

应接不暇，好事成双。毕业前半个月，理想的事业编通过了面试，公务员笔试，考入千人之首。

这一年，从忐忑，害怕，紧张，莫名的出局，心儿慢慢平静，如微风下的湖水。

“芸儿，考在你下面的那家，要给你十万元，只要你放弃面试。”妈在电话里的声音带着惊喜。

有些人，神通广大，上天入地，无所不能。在神秘兮兮的诸多面试中，芸儿好像弄懂了一些。

十万，在二十出头的芸儿心底，如飞进叽叽喳喳的小鸟，花海般美丽的裙子，公主的小房子，丑小鸭蜕变的翅膀……

醒来，一堆火箭绚烂升空，四周逐渐宁静，坦荡，高远。一个个飘动的彩球被踢的远远的，剩下长满绿茵的足球场。

“我一定去面试。”芸儿异常坚定。她似乎看到豆儿紧握的小拳头，她明白，豆儿在为她鼓劲加油。

芸儿熟练地准备早餐，她痴迷咀嚼那五颜六色的味道，她的体内滋长着诱人的乐观倔强的种子。

芸儿不知不觉欢快地唱歌，娇嫩粉红的肌肤，在柔暖的光照射下格外透亮。

青春，多姿多彩的早餐。加油，芸儿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