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叶

时令已是深冬，万物瑟缩、凝重，空气冷冽、干燥。

大大小小的树，高高低低的树，除了自亚热带或暖温带引入的常绿乔木，如桂树、竹子、棕榈树；凡北方原生的物种，无论梧桐、杨树、槐树，还是玉兰、银杏、三角槭，无一不是落光了叶，无一不是铁干冰篆；偶尔有生长于避风口或自带枯叶越冬者，其空枝上悬坠着的干叶，在寒风中瑟瑟发抖，瘦小的身子紧紧蜷缩，与枝杈皆干燥、可随时做柴烧，树根树干早已和枝枝叶叶作了内部的切割，断绝掉一切水分、营养，任其枝头飘零，自生自灭。

这是植物的自保，或曰自救，冬天光照少了，进入休眠期，首要是降低消耗，为着存活、为着适应严寒气候，落叶凋零是必须的；切割、绝情是必然的。

在任何一个街头，没有人会给她们罩上挡风保暖的白色塑料薄膜外衫，更没有人为她们挂上一袋袋昂贵的植物营养液维持生机。因为她们并非远客，她们的根深深地扎进干涩的黄土，在看不见的地表以下缓慢蔓延。

丢掉了绿袍，轻车简从，根将全身的力量集中，紧紧抓住泥土，将自身盘得更牢，更壮；待顺利越冬，春天脉络回血，满树又复青翠。

在热带雨林，有一种蛱蝶，当它被鸟类追捕或处于危险时，它会以错乱形式飞行，极快地落入植物叶片之间，迅速将翅膀合拢，静止不动，形似一片晒干的枯叶，完美躲开天敌。

每逢深冬季节，赤裸裸伸向天空的枝杈上缀着残存的干叶，静默萧瑟，令人无端想起枯叶蝶。

蝶是伪装逼真的枯叶，枯叶是停留将飞的蝴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