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虚游》第二十二章。一舞尽,全观倾。
鱼长爻和众多香客在玄通门外,驻足仰望着玄通观的千名弟子如是天兵天将一般地操练,浑不知危险已悄悄降临。
是夜,鱼长爻正欲合眼之时,窗外人影绰绰,还颇为明显。
“清玄仙子,看见了没,这些家伙想干嘛?”
血灵参在地上“骨碌碌”一滚,趴到鱼长爻床脚下,低声提醒。
“按耐不住了?”
鱼长爻对那黄土道长口风的转变早有察觉,听血灵参说了最后一句“像宰那臭道士一样给这小子也划了”,立时想到了洪通道人也是这玄通观的前弟子。
想来这黄土道长知道洪通道人为我所害之后,存心要复仇了,只还不知他们之间是何关系。
窗外的人影,该有五六人之多,各各手持单刀,头蒙黑布,蹑手蹑脚地,向着鱼长爻所住房间靠来。
随着窗户纸一破,送进来一根竹管,沿着竹管不断冒出白烟。
鱼长爻躺在床上不觉好笑,手轻轻握了藤鞭。
“太老套了,我来吸吸…”
血灵参一滚到窗下,直接向着冒进来的白烟一吸,那烟雾顺着它的鼻孔被吸了进去。
“还在用迷魂香这么落伍的下三滥手段…”
血灵参一脸鄙夷神色。
过了一盏茶功夫,窗外的影子估摸着已经差不多了,沿着门缝递刀进来,一点一点地将门闩挪开。
手法依然老套,毫无新意。
随着“嗒”地一响,显然门闩已开,几个黑影在地上一滚,鱼贯而入。
不等这些人影起身,“砰”地房门关了。
黑衣人一怔,惊呼一声“中计了”…
鱼长爻“格格”一笑,已站到了房门处,打了一个响指,“噗”地烛台火焰窜高一尺,将房内映照得血也似地红。
只见血灵参张开血盆大口,吐出三尺红色长舌,“略略略”地朝各人脸上一顿舔。
几人看清这狰狞面目之后,呆了一会,突然发出一声声惨叫“鬼…鬼啊…”
待要夺门而出之时,又瞧见了一只硕大的狐狸骨架拦在了门前“噗嗤”一笑。
这几人如被围堵在角落里的老鼠,惊慌失措,不停在房内撞来撞去。
终于瞧见了窗户,一个接一个地破窗而出。
鱼长爻看他们狼狈逃窜的模样,乐不可支。
待人逃走后,血灵参不解道:“清玄仙子,干嘛放他们走?”
“哈,要不然呢?”
“这几人显然不是玄通观弟子,这等身手,估计就是替死鬼…”
经鱼长爻一说,血灵参顿悟道:“啊,是了,这肯定是那牛鼻子臭道士的主意,想让清玄仙子在观内开血腥,然后他们好有理由将我们逐出去…”
“我倒想知道是谁这么坏?”
鱼长爻将“洪通”道人之名一提,稍微年长些的弟子都知道他的事迹,最后得知他便是那黄土道长的弟弟,更确信无疑。
“好你个死道士,原来是蛇鼠一窝,想要激本仙子先动手,来而不往非礼也,那我便陪你们玩玩…”
出勤之日依旧人山人海,玄通观弟子在练完太极云手之后,按照惯例,所有男弟子都要跳蹲下数百个登云阶。
所谓上山容易,下山难,这跳蹲下阶梯本就是锻炼体魄的运动,何况所有弟子脚上还绑了二十来斤的石头。
每跳一步都是挥汗如雨。
正当弟子们累到气喘吁吁之时,前排的男弟子突然两眼放光,呆呆盯着前方。
“师兄…你…你流鼻血了…”
那痴笑的师兄,随手将鼻血一抹,淡淡道:“这是师父在磨练我们的意志力,可不能输了…”
身后的男弟子一同点头,然也不约而同的呼呼鼻血外冒,半张着口,眼珠也快飞出来了。
他们所看方向,乃是一位赤脚少女,光着滑腻的臂膀,舞动身姿,一跳一跃,像是一只俏皮的精灵。
轻盈地丝带在半空中打着圈,宛如仙子起舞,少女手腕脚跺处还以红绳系着铃铛。
举手投足间尽是铃铛所发出清脆地“叮铃铃”声响,好似风铃,在少女的手脚上,不住发出醉人的音符。
这狐媚少女正是骨狐仙鱼长爻。
既然不能在此地动武,鱼长爻便想着好好善待这些辛苦的弟子。
鱼长爻光脚丫在观门前滑溜的地板上独立而起,双手抱着另一只玲珑玉腿在原地旋转。
纤细的腰身随着灵动的萝裙若隐若现,越转越急,绸带飞扬,犹似天女散花。
似有似无的透明衣衫在她绝美的舞姿中逐渐模糊,纯与欲的边界来回拉扯。
让所有弟子都看得面红心跳,一边摸着止不住的鼻血,咽了咽口水,一边下蹲着身子,只为看得更真切一些。
鱼长爻“格格”一笑,天空落下无数色彩的花雨,落在她那娇美难言的脸庞之上,水汪汪的眼睛清澈如泉水,教人看了心也碎了。
随之将落在掌间的花瓣,向着失魂落魄的众弟子一吹,吹气如兰,那花似乎还带着少女唇齿上的香味,让人不由得闭目深吸。
这只“后庭花”舞曲一毕,玄通门门前漫天清香,鱼长爻收了舞步,小手在左耳边轻轻一拍。
“砰砰砰…“一阵乱响,如梦初醒的弟子们一层压着一层自上而下地滚落。
霎时间,各人脸上被撞压得鼻青脸肿,一排接着一排如是人浪冲了下来。
门前香客看了此景,都笑得前仰后合,指着这些弟子说说笑笑。
这下玄通观弟子可有不少人摔伤了,连女弟子都忍不住驻足观望,果然美的事物都是相通的,也难怪那玄通老祖亦能做到男女共赏的地步。
登云阶之上的五行道长瞧见此等情景,直呼“荒唐”。
“这小狐狸越来越猖狂了,再这么下去,我们玄通观非给她搅得鸡犬不宁不可…”
黄土道长说完,一甩手,表示无能为力。
“她这是在报复么?”
黑水道姑冷冷问道。
“大哥也拿她没法?就这么由着她在此胡闹?”
“妈的,让我宰了她…”
白金道长一言,让黑水道姑心头一紧,赶忙压住了他那挪动的巨剑。
“你不要命了?祖师爷那边如何交代?”
“最好是让她自己消失,人多眼杂可不好。”
黄土道长多少还是带着私人恩怨的,但于公于私,让鱼长爻消失都是皆大欢喜。
鱼长爻可也不笨,知道这些道长都欲除之而后快,是以一有香客上山,便到处宣说自己与那清玄老祖有婚约,并将信物捆仙锁展示了一番。
如此一来,就算我鱼长爻当真有个三长两短,你们这些臭道士也都脱不了干系。
直到黄土道长自楚风口中得知,那鱼长爻身边的孩童,竟是血灵参之后,终于决定一不做,二不休,欲要将此事办得干净利落。
楚风将血灵参的消息告知师父黄土道长亦有将功补过之意,只不想会牵连了鱼长爻。
当下探得口风,师父欲要联手其他五行道长对其不利之时,犹如热锅上的蚂蚁,急得团团乱转。
其实以黄土道长的实力,对付这骨狐仙也应不在话下,之所以要联手其他五行道长,最主要的还是拖其下水。
法不责众,我们五人可是为了玄通观的声誉着想,一切以大局为重,若然老祖还要降罪,只好一齐进退了。
“姑娘,你快逃吧…”
楚风在师父和美人之间左右摇摆,最后选择了这位让自己神魂颠倒的女子。
对于突然闯入房内通风报信的楚风,鱼长爻和血灵参都大感意外。
“为什么要逃?你师父当真要杀我替他弟弟报仇?”
“不止我师父一人,其他几位师叔也要共同参与进来…”
鱼长爻细想了一下,这些道长无利不起早,当真会为了玄通观的所谓名声而将我灭口?
“恐怕那些人另有所图吧?”
事到如今,楚风也不隐瞒,直接将自己知道血灵参一事给师父说了。
血灵参听了,蹦起来骂道:“你小子把爷爷也卖了,对你有什么好。”
楚风万分愧疚道:“我…我也是迫不得已,师父一直在怀疑你的身份,一个狐妖带一个孩童在身边,多少让人不信。”
“这就是了,为了连同大白萝卜一块,这些人利欲熏心,确实做得出来…”
鱼长爻最近也感觉到了那黄土道长异样的眼神,眉宇间总是杀气腾腾。
她一拍小脑瓜,懊恼道:“我怎么这么傻了,这么重要的事都给忽略了,都怪游清玄那混蛋…”
“事不宜迟,你们趁我师父他们还未行动之前,赶快溜走…”
楚风一副惊惧的模样,似乎比它们更加紧张。
于是趁着天黑,楚风带着鱼长爻和血灵参一起逃出了玄坛馆。
临走之前,鱼长爻还不忘将那玄通老祖的画像,随身带上。
“不能从外门出去,那里有人把守…”
楚风带着它们来到玄坛馆的公明石像后,双手掐诀,随之步走阴阳,双手打了一个圈,向着地上一放。
瞬时间,一道白色太极光圈在地上显现出来。
“你们站到圈内,这是我们玄通观的后门出处,外人谁也不知。”
楚风一面东张西望,一面催促着它们赶紧进圈。
“那你呢?”
鱼长爻第一次觉得眼前这男子开始顺眼了一些。
“我…我自从见了姑娘第一眼便倾慕不已,能够替你做这些,就算被师父打死,也是值了。”
楚风一番直白示爱,让鱼长爻呆了一下。
爱慕她的男子她见得多了,但愿意不惜性命替自己着想的,楚风还是第一个。
“你…你要是…是他就好了…”
鱼长爻低着头,有些失落,又有些感激。
“我知道,姑娘喜欢的是我祖师爷,我和他相差太远了,不敢有所奢望。
快走吧,如果有来生,我希望,我也能像祖师爷这么幸运,有一位这么美的姑娘,这么对我死心塌地…”
楚风在此生死时分,也不顾害不害臊,或许这真是彼此的最后一面。
就在地上太极光圈越转越急,即将消失的那一刻,鱼长爻终于心软,伸手一把将他拉进了圈内。
“傻瓜,不走的话,你必死无疑…”
楚风被她一拉,立刻进了圈子,这是他第一次牵到了鱼长爻的手。
那种柔弱无骨,细腻软绵,温和舒适地感觉让楚风妙不可言,不自禁地流露出诡秘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