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情]君生我未生（37）
第三十七章 替身情人（五）
卓家在镇子上有一大片果园，还有几块儿商业用地。政府部门相关人员来家里询问卖价时，卓诗兴冲冲地站起来说：“我打电话给我小姑，反正我爸妈不在家。”
外婆拧了她的胳膊一把，把她按在沙发上，“小孩子知道什么，卓君苇早就不是卓家人了，等我问你爸妈！”
卓诗揉着胳膊，眼泪在眼睛里打转，嘟囔着说“才不是”。这句否定是对卓君苇地位的肯定，在卓诗心里，小姑可以不在家，可以不要财产，但小姑永远是卓家人，永远是她的亲人。
爸妈和外婆都端茶倒水，招呼客人，也联系姨妈和姨父回来处理。一家人都喜气洋洋，大家都知道，这份财产，有一部分可以分给他们。
卓家的财产，姨妈可没少忘娘家攒！
只有卓诗不高兴，眼泪一直在眼眶里打转，又噘着嘴，努力不让眼泪掉下来。吴娜站起身，拍拍她的肩，“去我房间看电视吧，在这里也没什么用。”
吴娜的房间很大，是一个小型的起居室，前半间是一个带沙发茶几的小客厅，后半间是卧室。卓诗在沙发上坐下，扁着嘴眼泪就吧嗒吧嗒往下掉，仿佛受委屈的不是卓君苇而是她。
“你爸妈能回来过年，你有什么好难过的。”吴娜不能理解她这种痛卓君苇所痛的感受。
卓家即使潦倒也算是大户人家了，卓家老爷子去世前，家产一分为二，儿子自然是房子地产都有了，留给女儿遗孀的，只有存折上的十几万。等老爷子一走，欠下的外债，儿子推给了继母和同父异母的妹妹，遗产都是自己的，债务是母女两的。
儿子和续弦妻子不和，老爷子是知道的，他也知道自己走后，这个家容不下母女两个，倒不如把房产都留给儿子，让他不要再和自己的妹妹争夺。哪想人心不足，十几万的现金，能说带走就让她们带走？
吴娜至今还记忆犹新，卓君苇母女被扔出家门时，那个比自己大一岁的小姑娘满脸鼻涕眼泪，地上一起被扔出家门的东西，什么都不捡，怀里紧紧抱着卓老爷子的照片，像只受伤的小鹿一样打量着化身凶神的大哥大嫂。
那天，吴娜是卓君苇对立面的。她拉着小小的卓诗，任她哭着伸手去抓自己小姑的手，吴娜只知道，姨妈和妈妈交代的，不要让卓诗碰到卓君苇。
被人轰出家门是一件不光彩的事，坐在地上哭天抢地的女人没换来同情，卓君苇想要扶起妈妈，似乎并不在意爸爸的遗产。卓诗还是哭，特别是看到卓君苇对她勉强带着鼻涕眼泪的笑，小小的孩子哭得更厉害了。
接着，他们进门，把母女两关在外面，卓诗不依地一屁股坐到地上，蹬着两条腿哭。吴娜这时才看到，小表妹那只被自己握着的胳膊，青紫了一圈。可是卓诗却一点感觉都没有，哭着喊着“要小姑”。
就像历史一样，成王败寇。换句话说，为了利益，敌方永远是坏人。吴娜可怜卓君苇，但是仅限于心理上的同情而已。
“表姐，你知道吗？”卓诗哽咽，“任何人都夺不走小姑的东西，因为我们在的这个世界，是属于小姑的，总有一天，我们会加倍偿还的。”
世界有没有预言家不知道，但是卓诗的话，让吴娜打了个冷颤，嗓子里像卡了根刺，说不出反驳的话。
我们会加倍偿还，我们会加倍偿还……
这句话就像诅咒，一直盘旋在吴娜脑海里。也许已经开始偿还了，不然为什么这么多年，她从来没赢过卓君苇？是的，爸妈对卓君苇母女的恶意，都报应在她身上了。
两个小姑娘的话并不能影响大人的决定，腊月二十五，姨妈姨父回来，双方开始商定地产出售。
一切按理说应该很顺利，结果，姨父被告知，因为卓老爷子没立遗嘱，按法律，遗产的继承权的第一顺序是妻子、子女、父母！这是一个天大的打击，姨父当场就暴怒，政府代表和第三方买主也无能为力。
那几天不仅卓诗苦恼，全家人都满心怨恨，恨那个女人怎么不一起死！吴娜和卓诗听着那些恶毒的咒骂，害怕地不敢出声。
卓君苇和她妈妈被叫回来商定此事时，卓诗高兴又担心，怕卓君苇受伤。被赶出家门的女人苍老了很多，听到有自己的遗产，自然高兴。
如果可以，吴娜想，自己是愿意把落到她们家手里的钱给这对母女的。卓君苇身上的衣服洗得快破了，她旁边的女人更是双鬓斑白，辛苦操劳的手满是老茧，腰都有些弯了。
“我卓家的钱，我是不会让你们母女带走分毫的。”姨父大言不惭的宣布。
既然如此，你又叫人家回来做什么呢？
卓君苇皱着眉，一言不发。
“呵，老爷子的棺材钱，我们娘儿俩也不稀罕，你要就拿去，但是，我有个条件！”
“什么条件？”姨父掐灭手中的烟头。
女人语气软了下来，“多余的我们不要，但是君君的学费生活费是不能少的，她将来还要上大学……”
“做梦！”姨父吼了起来，卓君苇是他最忌讳的了，“就她？还想上大学？”
卓诗哭了，毫不给自己爸爸留情面，“爸爸，答应奶奶吧，怎么说小姑也是我们家的人啊，她什么都没有，就这点条件，你就……”
“闭嘴！”姨父呵斥卓诗，“你懂个屁。”
局面僵了下来，大家都各怀心事。卓君苇叹了口气，“大哥，爸爸的遗产，以前我一分没拿，现在，同样的，我也一分钱都不要。”高傲的卓君苇，怎么可能食嗟来之食？
“你所谓的争夺家产，都是你自己和自己过不去而已，我从来没和你争过。”卓君苇在压死人的氛围中露出一丝嘲笑，“不说卓家如今早已支离破碎，就算是曾经荣华的卓家，我卓君苇也不屑于要，太小。”
这话一出，吴娜倒吸了一口冷气，卓君苇，到底是不是十七岁？说的话竟然这么狂妄自大！
“你，你……”姨父被气得张口结舌，这话也在嘲讽他，眼界太低！
女人也冷笑一声，“既然君君都这么说，那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了，惟愿她能打下自己的一片天，只要她还向上走一步，我这个老婆子也供得起！”
谈判卓君苇母女输了，一分钱没有，可是，姨父姨妈赢了吗？吴娜说不准。
这一次，母女两人是高傲地昂首阔步离开的，留下屋里灰溜溜的几个人。卓诗跟上去，拉住卓君苇的手，“小姑，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她还像小时候一样，哭的没有形象，但又不像小时候，小时候只是不舍，现在还多了愧疚。
卓君苇摸摸她的头，“傻丫头，跟你又有什么关系，要怪，只能怪咱们生错了地方，不该生在卓家。”这句话的辛酸程度实实在在戳到了吴娜。
卓家，大，也乱。
“小姑……”卓诗哭到哽咽。
“别哭了，都是大姑娘了。”卓君苇擦掉卓诗的眼泪，“生活不该是这个样子，我们的世界在外面，而不是局限在这个小圈子里，知道吗？”
卓诗点点头，“小姑，你不会丢下我的对不对？”
“卓家衰败，但还没死呢，就剩下我们两个了，我要怎么丢下你？”卓君苇抱了抱卓诗，“真正的卓家人，是要带领家族走出去，而不是啃老祖宗的骨头，我们要一起让卓家活过来。”
卓君苇离开半小时后，卓诗还站在大门口，望着小姑离去的方向。吴娜受不了屋里的气氛，出来透气又不想和卓诗待在一起，卓家真是没一个正常人。
姨父得偿所愿，拿到了卓老爷子留下的所有房地产继承权，卖了果园，商业用地把公路边的几块卖掉，其余的留了下来。这个年过的一点不好，家里的气氛怪异到不行。
过完元宵节，开学的第一天吴娜起了个大早，收拾好行李回学校。妈妈要去做头发，吴娜只好自己坐车回学校。
距离高三高考只有三个月时间了，去往宿舍的路上，还听到高三教室里传出来的朗读声。吴娜忽然伤感起来，高三的离开，她也就见不到秦风了。
卓君苇呢？毕业后是不是会选择和秦风继续走下去？但是好歹自己也是文科，等高三的录取榜单下来，看看秦风的学校，自己也报考不就好了。想至此处，吴娜整个人都轻松起来。
开学没多久，让众人大跌眼镜的事就发生了，卓君苇和秦风分手了！
这在他们三元中学算得上是一个新闻了，恩爱的腻死全校人的一对，也在毕业前分手了！
当初在一起时，老师可是都知道的。因为怕影响卓君苇的成绩，高三年级组的老师单独找了秦风谈话，卓君苇压根不知道这回事儿。谈话的结果可想而知，要是能轻易放弃，秦风也不会对卓君苇死缠烂打了。
秦风周围的同学都知道，放不放手是秦风自己的选择，老师绝对干预不了。叫家长？没用的，秦风的家长可是神龙见首不见尾，家长会都是司机叔叔来代替，怎么可能因为这事来学校？
老师无可奈何，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随他们去。更主要的是，两个人在一起后，非但没影响卓君苇这个“种子选手”的成绩，秦风成绩也有所提高！还有什么比这个更能让老师欣慰？
能让人羡慕肯定是有别人所不及的地方，卓君苇和秦风除了般配，身为学生的基本——成绩好人家也保持了啊。
好景不长，这么快就分手了……
这事在学校传得沸沸扬扬，吴娜心里怪怪的，按理说应该高兴，可是她确实没发现自己内心有欣喜的迹象。
在学校里碰到卓君苇，吴娜尴尬心虚，寒假发生的事可都还历历在目，虽然他们一家人没出头，但立场是很明确的。
如此以来，她跟卓君苇，永远都是对立面了。
当卓君苇若无其事的朝她点头，她愣了，难道，对于那些事，她就一点都不在乎？古话不是说，父债子偿吗？
上一辈的事，她一点都不迁怒于自己？大概是，卓君苇的心，又岂会在这些地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