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共识的历史看区块链的共识机制。

我们从价值互联网、通证这些认识区块链的概念逻辑一步步走来，对区块链价值有了基本认识。

其中“价值互联”依托于区块链不可篡改和去中心化的特点，“通证”是区块链奖励机制的体现。

这次要聊的是“共识”。

共识机制是区块链第三个核心。这里暂不讨论POW/POS/DPOS/拜占庭容错等共识机制。

我们来讨论“共识如何产生”这个更本质的问题。由此更容易看到火热的区块链技术，它的共识机制在人类共识的历史上，扮演什么角色。

（下方长文高能预警，请保持独立判断。避免被任何人误导，包括我。一切疑问质疑和不同观点，欢迎移步留言区。）

1. De Beers的微笑

总有些事情细思恐极。比如钻石成为结婚的一种标配，这事具体什么时候开始的？

在美国，这是上世纪30年代；在中国这共识的出现，不超40年。
世界范围内它可以追溯到1870年，当时南非Orange River发现巨大的钻石矿。

“这是要砸盘（贬值）的节奏啊！”，钻石矿主要投资人De Beers（戴比尔斯家族）掐指一算，大事不妙，遂果断控制了全球的钻石交易。

为稳定市场，他们丧心病狂的赋予石头神圣的幻觉。是永远的，永远意味着不应被转售。
1947年，De Beers把魔爪伸向恋爱男女，推出了史上最经典的广告。

广告语“A Diamond is forever"（钻石恒久远，一颗永流传）如一颗种子，它存在大众深深的脑海里。

就像《盗梦空间》里，小李子潜入伴侣的潜意识深处，找到藏在保险柜里的陀螺，将它转动，它改变了伴侣的内心。

从那时起，钻石成了爱情信物，这辈子坚定持有，这辈子game over后留给子孙，子子孙孙无穷尽也，大家成了只买不卖的“死多头”。
这是可怕的营销。能卖钻石的，只有大庄家De Beers和他的销售帝国。所以钻石并不稀缺，价格却能维持高企。

你不抽烟，却肯定吸过二手烟。你想买钻石，却几乎找不到二手的。

男人们肉疼买下的每颗昂贵小钻戒，里面都闪烁着大庄家De Beers深邃的微笑。

共识的形成真是件奇妙的事情…它受到人为和非人为因素的影响。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后边再讲。

2.寻找“谢林点”

“共识”具体是指什么，大白话说就是：

我知道你知道我知道你知道的那些事。

人类一开始的共识并不多，是生存和发展逼着我们需要在很多事情上找到共识。

诺奖得主谢林在博弈论里提出一个重要概念“聚焦点”（又称“谢林点”），他举过一个典型例子，把它翻译成中国版就是这样：

你在天南，朋友在地北，约了明天元旦在北京见面。但没说具体几点哪个地方。更要命的是，你们之间无法再联系上。

你只知道明天在北京见面，但时间地点范围太广，以至于成功见面的概率为零。其实不然。
你知道光自己想在哪里见没用，要猜对方想在何时何地见面，对方也是如此。这互猜像个无限循环，但最终它会停下来。

你们会围绕习俗、传统、教育、爱好和你们共同的经历等，找到对双方有特殊意义的时间地点。这就是你们在这事情上的“谢林点”。

比如，你们可能选择在天安门广场升国旗时见。为什么？
对于元旦，天安门广场是北京最著名的地点，升旗是最突出的时间点。找到这个“谢林点”，你们就战胜了随机取胜的概率。

同理，在漫长进化过程中，人类需要找“聚焦点”，它就是我们最后达成的“共识”。因为只有这样人类协作战胜困境的成功率才会提高。

万一现实中找不到完成那个事情需要的“谢林点”，怎么办？
答案是：编故事。

历史学家尤瓦尔赫拉利，《人类简史》的作者，他发现人类区别于动物的一个特长是“相信不合理的事”

通过共同相信这个不合理的事，完成某种合作。比如信“耶稣”、“利息”、“公司”、“社会制度”。
这一个个概念，现实中找不到完整实体。但因为相信，我们就可以合力做一些事。

有只大猩猩和一颗香蕉树。你跟大猩猩说，把香蕉树借给我，我每个月会给你一点香蕉，年底会把整颗香蕉树还给你。大猩猩肯吗？

肯定不肯。疯了，怎么可能……但，人可能。

人如果不相信这能成立，就没有金融行业。
把钱存在余额宝，就是借钱给它。并相信它每天会给点利润，一段时间后会把本金都归还。整个金融世界都建立在债务和利息的基础上（参考上一篇文章）。

人如果不相信这能成立，不会有金融也不会有宗教、政府、法律…

人类发展过程中，一个个共识，是累积起来的一个个“谢林点”。

德国社会学家、哲学家马克思·韦伯说:“人是悬挂在自己编织的意义之网上的动物。”这句话是有道理的。

3. 共识是个技术活

进化的结果是人的协作体系变得错综复杂。寻求“大大小小的共识”无时无处不在。

求共识通常是个技术活，你可以挨个求同，或者集体风暴。
一个业务员为一单交易，要见各种客户，可能还要喝很多酒…
一个公司为促进内部协作得多开会，反复沟通。公司之间为求得共赢，也得开会，最好能签下合同，立下规矩。
企业为把事业做更大，得制定“企业文化”，说故事。

这都是技术活，都有成本。
好多人轻视了这种共识的成本。

对比特币的诟病中就有一项，认为挖矿消耗了大量资源。可共识从来都是消耗资源的。哪一个消耗大，要好好算。

因为这种轻视，有些人会想当然的「尬共识」。
在不对的时间遇到不对的人，还非要聊天，就是尬聊。比尬聊更尴尬的就是这种「尬共识」。

“我代表XX向你…”是一些场合上某些人惯用的话术（多发作于记者，主持人，演讲者和一些组织管理者身上）
可大体上，说着“我代表什么什么”的人，正式征求过别人意见的并不多。

共识这件事，天然很消耗成本。
要代表一群人，就要取得群体共识，即群体中绝大多数人的一致意见。
公司组织员工去旅游，如果让大家各自列出目的地然后讨论决定。这事多半定不下来。倒不如只给一两个选项来的快。

两个人求共识，是寻找“谢林点”的过程。一群人的共识也是，但复杂度随人数和可选范围成指数型增长。
和很多人协商求共识，成本极大，以至于说着“我代表XXX”的人很少这么做，直接自己尬出一个共识来。

尬共识如能善用文化、习俗、共同经历和约束条件可能被接受。
但很多时候，共识不能想当然。否则这世界就不需要发明「调查问卷」，不需要概率统计学。

某人大代表说：起征点太高就剥夺了低收入者作为纳税人的荣誉。

这就是典型的尬共识，被代表的低收入者们估计“去年都买了个表”。

总之共识有成本，共识是个技术活。

4. 共识的强化和锚定

有不少共识确实是尬出来的，然后通过强化锚定形成。

比如De Beers就尬出“钻石与爱情”的美丽共识。这是营销的胜利，而营销总是顺应人性、利用人性。

营销学里有著名的“定位理论”和“锚定效应”。它们和行为主义心理学“强化”的概念接近。

重点说一下“强化”，行为主义有个著名的操作条件反射实验。

巴甫洛夫每次喂狗吃肉，会同时摇铃铛。久而久之，当巴甫洛夫只摇铃铛不给吃肉时，狗也会兴奋流口水。

狗吃肉，肉对狗是种强刺激。但实验加入一个条件，摇铃铛。铃声和肉同时出现很多很多次。结果毫无关联的铃声，就渐变成对狗的强刺激。

同理，在爱情这块“肉”面前，我们都是“狗”。自1947年起De Beers让钻石“铃铛”和表现爱情婚礼的广告（“肉”）同时出现，一次次刺激着人们荷尔蒙。

于是狗听到铃声就想到肉，我们看到钻石就想到爱情、婚礼等等。
一个共识经过强化被群体里面超过一定数量的人认同，就会形成网络效应，变得更加牢固。

你给伴侣讲述De Beers和钻石这段历史，架不住她一句：“你看我闺蜜、朋友和亲戚们都这样，我们为什么就不一样？是不是想分手…”

“不不不，你说的都对……”

4.去中心化的共识

这么说，谁都可以尬共识，共识得被操纵成什么样？

财大气粗可以如脑白金，临近春节让广告飞，轰炸电视机前中老年人，业绩妥妥有保障。
在中国，用广告轰炸在观众心智里轰出一个占位，粗暴做法一再被奉为高招。
有段时间，羊羊羊、王老吉等商家用瞬间双击三击、N连击666的广告打法，给我的童年造成了伤害。
单方面宣布“XX界领导品牌”也不在少数。可怕的是广告看多了，脑子真的会怀孕。

尬共识这事，特点就是中心化。属于“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模式，你只能“喳”了。这世界有没有去中心化的共识呢？

有的。

比如2001年出现的维基百科（Wikipedia），现在涵盖超过260种语言，4000个条目，远超人类有史以来任何大百科全书。

（百科全书是一种对词语概念的记录汇总，也相当于对人类共识的整理记录。）

传统大百科全书，普通人只是读者。而Wikipedia上，所有人是读者也是作者。你可以对一篇文章提供修改、增加注解、提出异议、投票表决…

这是一种去中心化的共识方式，Wikipedia这一点是不是很像区块链？

是的，这大概是Wikipedia开始与EOS合作，步入区块链化的原因吧。

在区块链世界里，有不同共识机制。它们与传统的共识有什么区别？

最大区别应该是机器共识，或者说共识的代码化吧。Fashion点的说法就是：Code is Law.

5. 区块链共识机制

比特币就是一个所有人共同维护的账本，或者说数据库。
比特币的共识机制是POW即工作量证明。它解决的是比特币网络上的所有节点，最终都记录了同样的账目。

就是在账本问题上达成共识的方式。

在POW的机制下，比特币网络节点对应就分为矿工、交易者等角色。可以说它是比特币系统的法律。
这共识机制，决定了这些账本被篡改的可能性，以及系统能否维持良好运转。

其他区块链项目如以太坊、EOS，也都分别有对应的共识机制。解决的都是各自的区块链网络里，如何就账本信息、权益分配达成一致的问题。
这会形成不同的角色体系，从而决定了各自体系的运转效果。

这某种程度上共识机制确实体现Code is Law。即对共识、形成决策方式的编程。

但这是好事的吗？

6.共识机制VS反乌托邦

一、共识机制带来一种制度设计的挑战。

其实“代码即法律”，类似一套完美制度高度渗透到每个人的生活中，以此建筑起来一个乌托邦世界。

这样的理念，早在区块链技术流行前，经常见诸各种反乌托邦（Dystopia）电影中。

它常常是被这类电影核心批判的对象。如：
《分歧者》《命运规划局》《银翼杀手》《时间规划局》《赐予者》等。

我印象深刻的典型案例是黑镜第三季《急转直下》，强烈建议所有区块链从业者一定要看这剧。

这剧展示了，在代码即法律的世界里，一个看似天才的制度设计，如何毁掉人们的生活。

故事里社交媒体是个超级信用评价体系，它决定人的财富和阶级。
女主在这评价体系下，为突破阶层，做出各种努力牺牲，却被系统无情抛弃。看完会有种深深的无力感。

反乌托邦电影的核心是：不存在完美制度。
代码即法律带来一种挑战，它要求找到尽量完美的制度设计。

这不只技术、编程的学问，这是“政治和管理学”的问题。

中本聪打开一个魔盒。区块链后来者在探索各种共识机制的过程中，被推向更广阔的世界，更广阔的挑战中去。

当然，一套制度控制所有人生活的方方面面，只存在电影和小说中。区块链共识机制更可能的是在各自小领域里解决特定问题。

二、共识机制的好处是，公开且高效。
谈AI人工智能时，我们担心失业担心它把人类颠覆了。谈自动驾驶时，担心驾驶安全。
但发展AI和自动驾驶，一是把人从低水平重复劳作和流程化工作中释放出来，从事更自由有创意的事。二是提高那部分流程化工作的效率。

代码实现的共识机制出现，使得大规模群体求共识的成本降低，效率提高。
一是用机器的效率替代人去达成某类共识，提高效率，减少人的大量重复劳动。二是所有人都能参与建立共识的机制。（参考维基百科的去中心化共识）。

所以更好未来应该是：

用区块链的共识机制建立适合领域的协作制度，合约规范。
其他的交给更自由的人类协作体系完成。

具体的区块链项目里的共识机制分析，留待下次。对区块链投资感兴趣可点击左下角阅读原文了解。

祝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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参考资料：

Thomas C. Schelling)：《微观动机与宏观行为》（Micromotives and macrobehavior）

YouTube“大小创意”频道：姚仁禄《从人类大历史思考未来》

得到专栏：王烁《30天认知训练营》

公众号筹码：《token：共识的下一个100年》

黑镜 Black Mirror Season 3：《Nosediv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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