奔赴读书简友广场

遥远的风筝

2022-07-13  本文已影响0人  千江月1970

       

        前几日赶集,老太太碰一熟人正在卖菜,寒暄了半天。这人七八十岁的样子,黝黑,瘦削,矮小。告别后,老太太随口说:这熟人你该认识呀,张文海!你的小学老师。

        张文海!?我的心忽然地痛了一下,就像有人狠狠地重击了我一拳,在心口上。“张文海”三个字这些年来一直镌刻在我心里,是心口的朱砂痣。

          我梳着羊角辫搬着小马扎上小学的第一天,就遇到了张老师。那时的他刚从部队复员回村,做代课老师,穿着一身笔挺的绿军装,高个子,国字脸,浓眉大眼。他腰杆笔直地混在一群挑着粪筐补丁摞补丁的农村下地汉子中间,很是耀眼,或者说格格不入。

        他是孩子王,领着我们做老鹰捉小鸡的游戏,他做母鸡,我们都抢着牵他的衣角。就为谁先牵他的衣角,女孩们还打了架,薅了小辫儿。他讲他当兵的见闻,讲城市上空摇曳的风筝,绘声绘色:小燕子的,蜈蚣的,八卦的。。。

          农村孩子无从想象风筝的样子,但看着张老师那神采飞扬的眼睛,这些井底之蛙也就有了憧憬,执念。他的课,我们上的全神贯注,回答问题也是争先恐后。同学们就像村里的斗鸡,整天炸着毛,抖着红红的鸡冠,就为了让张老师奖朵小红花。

          一年后,没到霜降,我们就像霜打的茄子一样,蔫了:张老师要娶个媳妇!在他结婚那天,几个不甘心的小伙伴,忍气吞声地扒着他家窗户,瞅了瞅他的农村媳妇儿。出门就把张老师硬塞给的喜糖悻悻地摔在地上,小华还搓了几脚。不过最终还是没经得住诱惑,又把喜糖捡起来,搓吧搓吧,塞到嘴里,但是没吃出甜滋味来。

        就在那年冬天,村子里来了十几个知青,住在大队院子里,撇腔拉调的。虽然他们是城里人,虽然我们张老师娶了个农村媳妇儿,但我们也不喜欢这些知青,碰到他们,都溜着墙根儿走。

        忽然有一天,大队院子里冲出一个脸盆大小的东西,越飞越高,越远。这神秘的东西,让打水的忘了摇辘轳儿,让挑粪的绊了脚儿,让放牛的松了牛绳儿,更让我们这帮小毛孩子像撒欢的疯牛一样踩着教室的木条桌子,小马扎子狂奔而去!

        大伙挤在大队院子里,对这个有绳子牵牵绊绊的大脸盆子指指点点,叽叽喳喳。知青们为报复我们的冷落,卖关子,啥也不说,看着我们慌慌悾悾。直到我们张老师跑来,告诉大家,这就是风筝,八卦风筝,城里人的玩意儿!

        谜语点破,知青们玩得没了兴致,风筝也泄了气,突然就断线了,像剁头的鸡,栽了下去。我们看着它划过西坡,划过柏寺,划过老虎窝。

        我和小伙伴们冲到西坡,冲到柏寺,冲到老虎窝,找寻八卦风筝。黄昏,我们空着手,披头散发地回来了,裤子被枣树枝勾破了,手上也划了几道口子。晚上躲到被窝里,眼泪哗哗地流,就是想哭。

        再一个秋天,伴随着爸爸工作调动,我转学了,没有和张老师道别,也不会道别。

        那个断了线儿的遗落在山野的八卦风筝,在我后来的作文里是这样写的:我找到了八卦风筝,即便它已经支离破碎。我把它修好,补上颜色挂在床头。望着床头涂好的风筝 ,不知不觉,天也就亮了。

上一篇下一篇

猜你喜欢

热点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