额尔古纳河右岸:神灵在左,脚跟朝右
在这个夏季经由一个卖货直播间再次火爆起来的茅盾文学奖著作,颁奖词是这样的:迟子建怀着素有的真挚澄澈的心,进入鄂温克族人的生活世界,以温情的抒情方式诗意地讲述了一个少数民族的顽强坚守和文化变迁。这部“家族式”的作品可以看作是作者与鄂温克族人的坦诚对话,在对话中她表达了对尊重生命、敬畏自然、坚持信仰、爱憎分明等等被现代性所遮蔽的人类理想精神的彰扬。迟子建的文风沉静婉约,语言精妙。小说具有诗史般的品格和文化人类学的思想厚度,是一部风格鲜明、意境深远、思想性和艺术性俱佳的上乘之作。
史诗总是庄重肃穆令人心怀敬仰的,一个少数民族的史诗,演化到了苍凉末世,尤其令人心伤,作家借助额仑克族最后一任女萨满的口吻将自己近百岁人生历程中所观察所体验到的民族变迁讲述出来,从父辈林克、尼都萨满、达玛拉、伊芙琳,到她这一辈,再到子孙后辈,百年时光,五六代人经历了无数苦难,他们受困于爱恨情仇,即便脚步踏过河流右岸,但灵魂始终走不出那片森林。
鄂温克人祖祖辈辈在额尔古纳河左岸生活,直到三百年前俄国人的入侵迫使他们迁徙到了右岸,他们在此处延续最原始的猎民生活,他们的生活围绕雄鹰与驯鹿、桦树和篝火,百余年前金矿的发现开启了外部文明对原始部族的第一次冲击,但这次冲击并没有摧毁这个传承悠久的部族,但今天,现代文明的来势汹汹之下,古老的民族终于难以抵挡,额伦克族人不得不走出森林,走下山野,投身进入城市文明的怀抱,激流乡,如同名字一样,这是一场现代文明与原始文明的碰撞,这场碰撞是一股激流,激流之下,古老的猎民部落伤痕累累。于是有人不堪心灵的冲击,葬身河流,有人黯然神伤,将脚趾调整方向,试图重新回到原始森林的怀抱,他们的祖先在河流左岸常伴神灵,幸存的后辈终于想起将脚步调转,但读者都知道,他们注定无法回到过去,一个被现代文明冲击过的文明,再也不能回到原始的状态,何况那曾经蔚然的广茂森林,在贪婪的现代人手上也早已岌岌可危。
这本书篇幅不长,但其实我几度都只是看了个开头,读不进去,并没有网络上所言的沉迷其中一发不可收拾,我独自反思,一个现代城市里天天打卡的打工人,面对作家描述的游猎民族最原始的生活面貌,能否真正沉下心去阅读去体悟,我以为能,但是很难。这样厚重的民族史诗注定无法像网络上铺天盖地的口水化网文那样给读者带来直接的低级的舒爽感,它需要读者首先将自己的心灵沉静下来,以安静的心情来阅读,而并非是通过阅读使人安静,一个先来后到的问题。
作家的写作据说酣畅淋漓,但读者的角度来看并不轻松,回头来看,正如作家在提拔中所言,全篇四个章节如同田园交响曲,清晨是单纯清新、悠扬浪漫,正午是沉静舒缓、端庄雄浑,黄昏是疾风暴雨般斑驳杂响,到了尾声,又回到初始的和谐安恬。
这部小说的得奖在我看来是出乎作家预料的,我的意思是作家创作的初衷就不是为了获奖而去迎合大众,她只是为了一个近乎消亡的民族在创作一首挽歌,凄凉悲壮又十分的决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