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柴江湖七月征文散文组15号高考

柳青先生曾说：“人生的道路虽然漫长，但紧要处常常只有几步，特别是当人年轻的时候。没有一个人的生活道路是笔直的、没有岔道的。有些岔道口，譬如事业上的岔道口、个人生活的岔道口，你走错一步，可以影响人生的一个时期，也可以影响一生。”

窃以为然，深以为是。高考对于莘莘学子而言，无疑是漫长人生道路上、紧要处的关键一步；对一个从农家走出来的孩子来说，尤其如此；“鲤鱼跳龙门”是一种七彩色的梦想，但曾经的“龙门”也被称之为“农门”，无论是否为“鲤鱼”，它的“跳门之路”注定不是笔直的，然而不管它如何摇头摆尾地曲折前行，“龙门”一直就是一个既明确又坚定的目标。

自“农门”出，一跃而跳“龙门”，与其说是人生道路上的岔道口，倒不如说是人生道路上的一条分界线。或许它不足以分割一生，但影响人生的一个时期是绝然无疑的了。

九九年的高考在境外大使馆被轰炸的同时也紧锣密鼓地筹备着、进行着。北方的五月是一个令人温暖的季节，草木在属于它们的季节里肆无忌惮地伸展着腰身；麦子青黄相间，颖壳里的颗粒逐渐饱满，日趋成熟。远远望去，铺天盖地的金黄满是令人愉悦的希望色；黄瓜、西红柿上市了，樱桃、蒜苔露面了，甚至那圆鼓鼓、碧油油的西瓜也出来引人垂涎了；想必此际，家中庭院里的石榴花也风华正茂、摇翠吐芳，映红门窗了吧……

我所在的学校建在一处高岗上，岗东北角边上有一个小食堂。所谓食堂，不过是一两间小房子，一对中年的夫妻全程操作，煎炒烹炸，日月经年，从无间歇。房前有空地，空地就是天然无遮的“餐厅”。三三两两的学生半蹲着边吃边聊，中年夫妻的无线收音机不失时机地播放着时事；轰炸声通过无线电波传播到了学生们耳中，播音主持的声音也回荡在这片微不足道的高岗上；令人紧张的氛围里似乎也有轻松的谈笑，有人甚至已经开始怀疑今年的高考能不能如期举行了。

五月尽管有境外的硝烟，有令人颓废的言论，甚至也有让人惶惶、莫名的不安，有流变的风，有幻化的云。然而我深知，那“黑色的七月”还远远没有到来，尽管“黑云压城城欲摧，但我始终坚信“甲光”既已“向日”，则“金鳞”必然“绽开”！

所有的课程都已讲完，日里各种测试，题海如墨海，墨香里升腾着“鲤鱼跳龙门”的梦想。所谓“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天刚蒙蒙亮，一阵急促的铃声把人从睡梦中惊起，于是乎，一阵忙乱，你追我赶地“穿插补缀”，一班班，一队队，瀑流一样涌入操场。岗下的操场犹如古战场，烟尘四起，黄沙漫卷；口哨声、此起彼伏的呼喊声，脚步与地面沉闷的踏压声，虽纷纷扰扰却也气势恢宏，大有“沙场秋点兵”的雄浑气象。一番番“人喊马嘶”之后，各班各队循序“逆流而上”，散去、荡开，各自清洗去“征尘”，又自行“集结”在所属班室里；“硝烟”悄然散去之际，朗朗的读书声又飘扬在旭日映照的高岗上。

“倒计时”的数字在黑板显眼的位置上，每天都被雪白的粉笔擦擦改改，抹去昨天，更新今朝。三位数而两位数，两位数而个位数，“黑七月”悄无声息而终将降临，然而“黑七月”的前夜似乎更加“暗无天日”。境外的轰炸声趋于平静，而高考前的“硝烟”却愈加浓厚纠缠。题海遨游已不能“苦其心志”，“劳其筋骨”自然被提上日程，“体育加试”是“劳其筋骨”的“不二法门”。如果说笔试是“软件”的话，“体育加试”就是当仁不让的“硬件”。“白天学文，晚上习武”成为每个人的标配，跑步、引体向上；跑步，仰卧起坐，“一分为二”而“万法归宗”，日夜不息，循环往复。

夜，无尽的夜，夜的尽头是光明。光明寄寓在明天，但今夜注定要规划、实行“跳龙门”“百年大计”。从宿舍到教室，由教室至饭堂，再从饭堂到宿舍，不停的曲折，无休止地画圆，究竟能不能“画圆”呢？信心总是坚定，意志总归顽强，头脑负荷不觉其重唯觉清明，清明的方向具有唯一指向性，那就是“出一门，入一门”，两扇门的距离最近，最近的距离却让人走得艰难而痛苦。

七月于学子而言自然是黑色的，那是“至暗”的季节，也是“逐光”的时刻；七月也是流火的季节，流火的季节里也会有不期而遇的阴云密布；阴云在晨曦中集结，在奋力一跃的前夕，风急浪涌，心情随天色明暗，心境在大雨倾盆而落的那一刻布满忧伤；放弃吗，还跳否？难眠的日日夜夜又究竟为了什么呢？一场大雨就能浇灭蓬勃的青春火焰么？

泪水在刹那间涌出，在大雨中，在马达“咚咚咚”沉闷而有力的声响里，在四轮车的驾座上，一个披着黑雨衣的身影犹如“天神”一样出现在眼前……雨水汇集成溪流，追逐、流淌、漫溢，延伸至不为人知的所在；风声、雨声、马达的“咚咚”声，所有的语言都是苍白的，唯有模糊的泪眼执拗地望向前方……

登车、挥手、道别，仍旧无语。送考的大巴缓缓驶离校区，车窗外迷蒙一片，黑色的“天神”模糊成一个黑点……

时隔经年，鲤鱼跳过“龙门”是否“化龙”我不能确知，但往昔的点点滴滴，一尘一沙，如疾风骤雨扑窗，直撞心怀；高考是人生的一道“青春线”，一头缠绕着梦想，另一头悬挂着“孤勇”，但更多的是砥砺—一哭一笑都能自带温暖，让人奋然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