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世断桥之白浪梦迷 第二章 一刺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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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连自己的身世都还没搞清楚呢,当然听不明白他们在说什么。原来这位笛声将军,是沂山东南有天下第一关之称的穆陵关守将,姓谭名笛。使一门极厉害的暗器,叫做笛里藏针。惯袖一根铜笛,扮作秀才模样,与人交手,也只以笛子作为随身兵刃。对手如果只把这当做普通铜笛那就错了,每到危急关头,他就会吹笛。随着笛声婉转悠扬,会有数枚银针随着音乐的节拍发出,取人性命,所以大家又称他笛声将军。
而这一位丧权辱国、面临杀身之祸的梅尚书却也不是外人。他就出生在沂山脚下的梅溪村,当年曾在沂山腹地法云寺藏经阁读书,进京赶考,金榜题名,初选外任,后任京职,一路官至户部尚书。二十年宦海沉浮,也早已把他从一个诗酒风流的年轻人磨练成心机似海、波澜不惊的朝廷重辅。无奈奸臣当道,当今圣上痴迷声色犬马,他虽日夜为国事操心,终难得皇上宠信。
终因天下承平日久,兵备不修,边关不宁,外患不断,他被当做替罪羊推出去,签了一回城下之盟。
这一回祸乱的起因,是北方草原兴安族中又兴起一位女主,本名飞扬,被赐姓黄,人称黄太后。虽系女流之辈,雄心勃勃,觊觎中原已久。先蚕食鲸吞,逐步统一了草原上的小部落,方才挥师南下,一路打到京城附近。京城旦夕将破,风雨飘摇,天下震惊,那些整天围着陛下转的奸佞小人反而没了主意,最后还是把他抛出来,出城与番邦谈判。
谈判持续进行了十几天。他每天奔波于京城和敌营之间,虚与委蛇,据理力争,痛斥得寸进尺的番邦使者,钢力临颈面不改色。无奈圣上乾坤独断,以永享太平为旨,以息事宁人为要,最终还是割地赔款,人称丧权辱国。
忧国忧民二十年,战战兢兢,如履薄冰,为朝政日夜忧心、操劳国事的梅尚书,一世英名,由此毁于一旦。
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
这是梅尚书一生的抱负和追求,为官为宰,青史留名。没想到人到中年,背上了这样一个黑锅,上书奸邪二字。
自战事一开,朝中就分为主战和主和两派。圣上是没有错的,围着皇上团团转的佞臣更是振振有词,于是众多的不满、指责全抛在他一个人身上。
白纸黑字就是他签的,何况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梅尚书身心交瘁,本来他早有退隐之念,正巧圣命祭祀岳镇海渎,他争取到了去沂山的差事。
沂山,位属东镇,名列五大镇山之首,也是他的家乡,他起步的地方。
皇上也是念他受了一些委屈,痛快地答应了他的要求。于是他简单收拾了一下,尽早离开了京城。
归去来兮……
只是国之将破,山河孰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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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天下恶名业已传遍,此行自是步步惊心。一路迤逦赶到青州府,按说从这儿径直南下,携州府和骈邑县衙官员随行,前往陪祭。他却另有安排,让众官员到接官亭等他,自己取道白浪洲,因为那儿有他的老友,三清大夫。
当初他在沂山读书,与三清大夫、姬云飞、抱石堂主交好,时称梅兰竹菊四友。
近了,近了,春光明媚,清风和畅,已经可以远远地望着草长莺飞,河水汤汤。一队人马,渐至天溪渊燕处台,耳边传来一段舒缓的唱腔:
“千古兴废易如反掌,青山绿水则固无恙……”
渔樵问答?这是他心里作出的第一反应。因为他当年刚到沂山,就在百丈崖谷口遇到一位樵子,叮叮伐木,铿锵而歌,所唱的就是一段沂山版《渔樵问答》。
渐渐来至河边,眼前浮现出一个熟悉的背影,头戴斗笠,临水垂钓。
莲蕙山人!他胸中泛起一阵热浪,快步向前走去。谁知还没走到河边,那人却调儿一转,声转铿锵:
相思不尽又相思,白浪春光处处迟。
隔岸桃花三十里,鸳鸯庙接柳郎祠。
纸花如雪满天飞,娇女秋千打四围。
五色罗裙风摆动,好将蝴蝶斗春归。
听着听着,梅尚书不免感觉有些古怪,心中迟疑。可是没等他明白过来,那渔者打扮的男子却把钓竿一甩,圈起河中随水而漂的几枚野鸭鸭蛋,啪的一声,朝他面上打来。
此时,只有求石管家紧跟在梅尚书身边,长风侠走在一队士兵的前面,尚有十几步远。金宝见事不好,狠命一推,鸭蛋擦着他的耳边飞过。
那人已回过身来,换成了一双年轻的陌生眼睛,头戴面罩,跟着嗤地一声,抽出宝剑,向他胸前刺来。
梅尚书和求石都是文弱书生,转身就跑。黑衣人宝剑直出,紧追不舍,接着长风的长剑也就到了。他两脚一蹬马镫,飞身而上,身子在半空中一个侧翻,已横在蒙面人和这二人之间,手腕同时把长剑一搅。如果换作普通人,这一搅纵使不把对方的胳膊斩断,也能打掉他手中的剑。可这位少年功夫着实了得,俯冲之势,收转自如,脚尖只一辗,身子已经斜斜地弹出,贴着水面绕了个半圆,再向惊魂未定、闪身躲避的梅尚书后心刺去。
长风侠长锋直出,就听嘡啷一声,两剑相交,火花四溅。蒙面少年想再前进半步,已不能够,被长风侠截住,两个人各出奇招,开始翻翻滚滚地厮杀起来。
原来这蒙面少年,正是剑胆,从小得遇异人,学得一手上乘的搏击之技。只为要学习用药解药之法,才中途拜入三清大夫门下。转瞬间过了十几招,连行走江湖成名已久的长风侠也禁不住暗暗喝采:好剑法!
两个人你进我退,你来我往,从河边打到水上,从水上打到草地,如两只大鸟,擦着水面和草梢飞来飞去。堪堪又拆解了几十招,随行的二三十名卫兵反应过来,纷纷挺起长枪,上前助阵。
眼看着蒙面少年就要落单,忽听草丛里波刺一声响,两个蒙面女子跳将出来,一人一把剑,同时向梅尚书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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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蒙面女子一个身材丰盈,英姿飒爽;一个略显瘦小,眼明手快。两个人,两柄剑,同时刺到,当真是杀他们个措手不及。求石呼救不迭,一个箭步,挡在梅尚书身前,伸出双臂,横眉立目,大吼一声:
“大胆毛贼,竟敢行刺朝廷命官!”
两把剑同时停在了半空。她们要做的是为民除害,而不是滥杀无辜,还是年龄略大的女子反应更快一些,手腕一抖,啐道:
“让开!我们要杀的就是这个狗官!”
“跟他啰嗦什么?信不信我们先杀了你?”
另一个女孩一咬银牙,手脚却更麻利几分,后发先至,才一收剑,就转换身形,抬脚把管家求石踢了个跟头。
可时间这么一耽搁,前面的兵士早已听到了动静,又一齐发声喊,返身包抄过来。略长些的女子迎上去截杀。这女孩跨前一步,正好和梅尚书撞个满怀,跟着剑尖就递了出去。
哪想到梅尚书却没有躲闪,只把眼睛一闭,道声罢了……原来自从违心签了那城下之盟,一世清名付之流水,他便有万念俱灰之感,此时眼看着剑尖已到胸前,竟至于忘了避开,暗想早些解脱也好……
可是女孩儿家毕竟手软,剑到中途,胳膊不由一颤,噗地一声,从肩头穿了过去,鲜血立时染红了衣衫。
蒙面少年和长风侠激战正酣,一转脸瞥见,急忙叫道:
“冰妹,快!补上一剑!”
原来这蒙面少年和两个蒙面女子,正是剑胆、月桂和若冰三人。谁知剑胆这一喊不要紧,若冰见了血,本来就害怕,手愈发拿捏不住,宝剑呛啷一声掉在了地上。
一见若冰错失良机,剑胆撇下长风侠,和月桂各虚晃一剑,同时向梅尚书抢来。月桂先至,眼看着就要把剑插入梅尚书胸膛,猛然草丛中又传出一声大吼:
“休得猖狂,兴安族宇战士在此!”
接着一记流星锤,向月桂后心打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