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丫鬟外传(三)

2025-04-29  本文已影响0人  杏花疏影1

连日的秋雨让贾府上下弥漫着一股潮湿的霉味。小姐已经三天没出房门了,她染了风寒,却仍强撑着在病榻上批阅账本。

"咳咳...平儿,去把上月的开销明细拿来。"小姐的声音沙哑得厉害,脸颊泛着不正常的潮红。

我摸了摸她的额头,烫得吓人。"小姐,您烧得厉害,该请大夫来看看。"

"胡闹!"她猛地坐起,又因头晕不得不扶住床柱,"这点小病...咳咳...哪值得惊动府里?"

话音未落,她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帕子上竟沾了血丝。我心头一紧,不顾她的反对,直接命小厮去请太医。

太医诊脉后,把我和贾琏叫到外间。"二奶奶是积劳成疾,加上气郁于心,需静养月余,切不可再劳神。"

贾琏皱眉:"府里大小事务都指着她,这..."

"二爷,"我轻声道,"若不嫌弃,平儿愿暂代奶奶料理些琐事。"

贾琏眼睛一亮:"你?"他上下打量我,似乎在重新评估这个一直站在小姐身后的丫头。

"平儿跟了小姐这些年,多少学了些皮毛。"我低头掩饰脸上的热意,"大事自然还要请示小姐和老太太。"

"就这么办吧。"贾琏爽快地点头,仿佛甩掉了一个大包袱,"我去跟老太太说。"

太医走后,我回到小姐床前。她已经醒了,眼神锐利如刀:"你好大的胆子,竟敢自作主张!"

我跪在床前:"小姐身子要紧。平儿只是暂代些杂务,大事必定请示。"

"你?"她冷笑,"那些刁奴岂会服你?"

"平儿会尽力而为。"我咬了咬唇,"若办砸了,甘愿受罚。"

小姐盯着我看了许久,终于疲惫地闭上眼:"去吧...别让我失望。"

次日清晨,我穿上小姐平日最爱的那件靛青色褙子,第一次独自坐在了议事厅的主位上。下面站着二十多位管事婆子,个个眼神闪烁,脸上写满怀疑。

赖大家的第一个发难:"平姑娘,不是老奴多嘴,这府里事务繁杂,您一个丫头怕是..."

"赖妈妈说得是。"我不动声色地抿了口茶,"所以更要倚重各位老人。比如您管的小厨房,上月开销比前月多了十五两,却少进了三只火腿、两担细面。您看这是怎么回事?"

赖大家的脸色刷地变了。我微笑继续:"许是下面人手脚不干净。赖妈妈素来精明,想必已经察觉,正要处置呢,是吧?"

她额头渗出冷汗:"是...是,老奴这就去查!"

"不急。"我环视众人,"今日请各位来,一是认识认识,二是宣布几件事。"

我放下茶盏,声音轻柔却清晰:"第一,从今日起,各处开支每日一报,账目公开;第二,凡有委屈难处,可直接来找我;第三..."我顿了顿,"每月评出三位最勤勉的,赏银一两。"

底下顿时议论纷纷。一个胆大的婆子问:"平姑娘,这话当真?"

"自然。"我笑道,"不仅赏银,做得好的,家里儿女若有合适的,还可推荐进府当差。"

我看到几个婆子眼睛亮了起来。在贾府当差是份体面活计,多少人挤破头想进来。

散会后,我按小姐平日的习惯去巡视各院。走到大观园后门,看见几个小丫头正围着一个小厮哭哭啼啼。

"怎么回事?"我上前询问。

一个小丫头跪下哭道:"平姑娘,我弟弟病得厉害,周瑞家的不准我请假,还说要扣我月钱..."

周瑞家的是王夫人陪房,向来跋扈。我扶起小丫头:"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奴婢叫柳五儿。"

"五儿,你先回去照顾弟弟。我让人去请大夫。"我转向其他丫头,"你们谁愿意替五儿当半天值?我出双倍工钱。"

一个圆脸丫头怯生生举手:"奴婢愿意。"

事情很快解决。离开时,我听见五儿在后面小声说:"平姑娘人真好..."

三天过去,府中气氛明显不同了。下人们见了我都主动行礼,眼神里多了几分真诚的敬意。连一向眼高于顶的鸳鸯都私下对我说:"平姑娘,你这法子真灵,这几日偷懒的都少了。"

第七天清晨,我刚起身,小丫头就慌慌张张跑来:"平姑娘,不好了!库房的李嬷嬷和采买的钱婆子打起来了!"

我匆忙赶去,只见两个婆子扭作一团,旁边围满了看热闹的。见我来了,人群自动分开。

"住手!"我提高声音,"成何体统!"

两人这才分开,却还互相瞪着。李嬷嬷先告状:"平姑娘,这老货以次充好,买的燕窝都是碎的,还按上等货报账!"

钱婆子立刻反击:"放屁!是你这老虔婆偷梁换柱,想讹我!"

我看了看所谓的"次品燕窝",确实成色不佳。"钱妈妈,这燕窝是从哪家买的?"

"庆...庆和堂。"她眼神闪烁。

"巧了,庆和堂的掌柜是我同乡。"我微笑道,"要不,我请他过来认认?"

钱婆子顿时蔫了。我继续道:"这样吧,差额从你的月钱里扣,下不为例。"又转向李嬷嬷,"您老发现不妥是好的,但动手有失身份。罚半月月钱,可有异议?"

两人低头认罚。我又对围观众人说:"都散了吧。以后有事说事,再有人动手,一律赶出府去!"

人群散去时,我听见有人小声议论:"平姑娘处事公道...""比那位强...""嘘!不要命了..."

当晚,我在灯下整理账册,忽听门外有脚步声。抬头一看,竟是贾琏,手里还提着个食盒。

"二爷?"我慌忙起身行礼。

"不必多礼。"他摆摆手,将食盒放在桌上,"听说你忙到这会儿还没用饭,给你带了点吃的。"

我受宠若惊:"多谢二爷挂念。"

他自顾自坐下,打开食盒。里面是几样精致小菜和一壶酒。"陪我喝两杯。"

我迟疑道:"这...不合规矩。"

"规矩?"他嗤笑,"这府里谁真守规矩了?"说着已斟了两杯酒,推一杯到我面前。

我小心抿了一口,辣得直皱眉。贾琏却笑了:"你呀,跟凤丫头一个样,表面厉害,其实..."

"二爷,"我打断他,"奶奶的病好些了吗?"

他脸色一沉:"提她做什么?"仰头干了一杯,"她那人,死不了。"

我不知如何接话,只好低头吃菜。几杯下肚,贾琏的话多了起来。

"平儿,你知道我为什么总往外跑吗?"他眼神迷离,"在那屋里,我喘不过气...她事事要强,处处压我一头...我算什么?傀儡?"

我轻声道:"奶奶性子是急了点,但心里是有二爷的。"

"有?"他冷笑,突然抓住我的手,"那你说,她为何至今不肯...咳咳..."他似乎意识到失言,猛地刹住。

我心跳如鼓,想抽回手却被他握得更紧。

"平儿,"他凑近,酒气喷在我脸上,"若你是她该多好..."

我猛地站起,衣袖带翻了酒杯。"二爷醉了,我让人送您回去。"

他盯着我看了半晌,突然大笑:"好,好!连你也瞧不上我!"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踉跄着往外走。

我连忙唤来小厮扶他。关上门,我靠在门板上,双腿发软。方才那一刻,我竟有一丝动摇...

半月后,小姐的病好了大半。这日我正在核对月钱,忽听门外一声冷笑:"平姑娘好威风啊。"

我一惊,抬头看见小姐倚在门边,脸色仍有些苍白,眼神却锐利如常。

"小姐!"我慌忙起身,"您怎么来了?太医说..."

"我自己的身子自己清楚。"她走进来,手指划过桌面的账本,"听说这些日子,府里上下都夸你贤德?"

我低头:"平儿只是按小姐的规矩办事。"

"是吗?"她翻开一页,"每日公开账目?评优奖赏?这些也是我的规矩?"

我的心沉了下去。这些确实是我自作主张。"小姐,平儿知错..."

"错?"她合上账本,"你做得很好啊。现在下人们都说,平姑娘比二奶奶仁厚多了。"

我扑通跪下:"平儿绝无此意!"

她盯着我看了许久,忽然伸手抬起我的下巴:"记住,狗再能干,也是主人养的。"说完甩袖而去。

我瘫坐在地上,后背已被冷汗湿透。这一刻我才明白,无论我多么努力,在她眼里,我永远只是个奴才。

三日后,小姐正式重新掌权。第一件事就是取消了我设立的所有新规。下人们失望的眼神像针一样扎在我心上。

傍晚,我在花园散心,忽听假山后有人说话。

"...还是二奶奶厉害,一回来就..."
"嘘,小声点!你忘了上回平姑娘是怎么帮你的?"
"唉,要是平姑娘是主子就好了..."

我僵在原地,既羞愧又莫名地...兴奋。这种大逆不道的念头让我自己都害怕。但心底有个声音在问:为什么不行呢?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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