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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荐]长篇小说:从头笑到尾的性书写

2018-06-11  本文已影响1人  坊里少掌柜的

敲黑板,性书写不是性描写。

见过残雪老师本人,鹤发童颜,精气神好极了,非常爱笑,笑起来才不管气氛尴尬不尴尬,全场陪着她笑,以为笑完了,她还是觉得有趣,不想“适时打住”。

她一八年二月份搬来昆明住了,宣布道: 这边气候真好,我的皮肤比较敏感,自从搬来,不出半个月,各种病啊灾啊,全好啦!

全场迷之鼓掌。

那么率性,顿时心生好感。许多诗人、作家老了以后银发苍苍,双颊依旧红润,分分钟要变成老神仙,余光中就很典型。

  《五香街》

五香使人自觉想到炒货(瓜子、松子、栗子一类),想了想,这名儿起得真好,要我也这么起。村头的麦垛,街口的乘凉大树,历来是流言蜚语的策源地。你一言我一语,气氛愈发欢喜热闹,就像五香炒货,对了,这时候众人的掌心里也确乎捧着一把瓜子。

故事不是重点,也很简单: X女士和Q先生的“奸情”,以及这事在五香街引起的种种反响。

八九十年代,啊,改革开放的春风把世界文学作品吹进来,一时半壁中国都是文艺青年的天下。而中国的『身体书写』,应是起源于郁达夫的《沉沦》,渊源早有。

我读的本是北京-作家出版社的版本,强烈不建议!插图太毁了。盯着它黄澄澄的书皮,我暗自思索这本书会不会又在某段时间给某些人当成“启蒙读物”了呢。

其实,她绕着“性”带来的种种浪潮写了里三层外三层,真正意义上的“性描写”我一行没见着。呼,怪不得能出版。

原来,这是一个子虚乌有的奸情的故事。

奸情是的确发生过了,虽然谁也说不清发生的地点和时间,但人人都在心中认准了这个事实。

全书基本是五香街的精英们努力考证这段“奸情”的艰辛历程。或者说“五香街意识形态变迁史”。人们“用目光排除”她,还是到最后集体摇身一变推举她,在本质上其实也没有变迁。

“有一个人告诉我,他们全体在这屋里住了好多年了,每天都在观察我。”

五香街的群众团体一贯就是一个善于容纳多种思想观念的个体的组织,这种“容纳”倒并不等于和稀泥,而是通过漫长的岁月使其逐渐同化,彻底与自己融为一体。

一个有趣的作家在写东西时,不仅能指出“普遍规律”,私货也很多。

以戏仿和反讽的语调将有关“性”的一切好话歹话,真话假话说了个痛快淋漓,干干净净,使读者忽略了整部小说的总体象征,而沉迷在滔滔不绝的语言狂欢之中。小说并不只是将中国人的“性心理”来了一个“底朝天”的揭露,而更多的是潮弄了“所有心理”,是有一次对各种“灵魂丑恶”的大展览。

她提到男人贬抑女人,女人喋喋反抗,而在次日又感到强烈忏悔;现代主义流派的古怪艺术行为、艺术要“使得广大读者虽不能找到确切所在,却能做到”心中有数” ”;马克思哲学语言潜入大街小巷(人人热议“主观能动性”);「X女士告诉她妹子:她的诀窍并不是“考虑得很多”,而是“从不考虑”,就是因为“从不考虑”,她才能自始至终“保持清醒的头脑”。」;「凡一个人对某件事过分的裨益,其实那件事正是他暗中所欲的。」——这也是赤果果的反讽,正是群众忽然在压抑里爆发,聚众“胡搞”以后又彻底忘记,装作无事发生。

从头到尾正话反说。钱钟书的戏谑是冷笑,残雪的笑话也冷,冷得热热闹闹。

她写得挺痛快。

好几次我想到王小波。X女士有些像《黄金时代》里的陈清扬,像《红拂夜奔》里的红拂女。但她更有卡夫卡笔下人物的异化感觉。

(后来,残雪自述,她已经超越了卡夫卡。)

残雪是最全面继承西方现代传统的中国作家。全书笔调西化透了,但凡不瞎者都有惚兮恍兮在读翻译作品之错觉。应该,也是出于戏谑的缘故吧,那些阴阳怪气的“我敢打赌”、“不可更改的”,还有文绉绉的长篇大论的嚼口舌。

于是,本来该是“弗兰克”或者“塞缪尔”的位置变成了“小宝”,颇有喜感。“我那亲爱的姐姐”和“他姨妹子”相映成趣。而“毫无疑问”,你可以直念作“obviously”......

句子频频的“引用”,本是西方的绝对特色,而引号里包裹的部分,使读者不由自主地加重语气,这赋予了整个故事更突出的神经质风格......

残雪肯定看过《堂吉诃德》,我们不是说中国作家不能看塞万提斯,塞万提斯众所周知是“伟大的西班牙汉子”,是世界人类精神文明宝库里的“璀璨奇葩”,于人类的文化涵养绝对是“有益无害”的,也不是说在当代中国作家中塞万提斯很不普及(“或不很普及”),这绝对是无中生有,我们“强烈声讨”这种论调,它无疑“伤害了中国人民的感情”,置我们于故步自封的先验偏见里,而是说,全文这种冗长而看似逻辑严密的大把演讲随处可见,像极了堂吉诃德骑士的奇思妙想......

嗯,这一段大约就拙劣地模仿了一下文风。

每一段都很囫囵(此取“圆润 俏皮”意),但可能整体的连贯性就弱,这是小说被诟病的一点。

豆瓣@金正昆 这样说

女性作家在小说叙述上,长于战术而忽视战略,只顾了一门心思说啊说,却不去考虑这些叙说对整篇小说有什么意义。王安忆也这样。单看某一个片断都还不错,尤其喜欢残雪小说语言的流畅。女性作家如果痴迷于对谵语的叙述,读者只好看到一堆不知所云的天书了。林白也这样。从积极的角度来看,幸好她们选择了书写,不然一定是个令人生厌的话唠。

女性。

但我想,为什么我们一定把连贯性作为一个正面的标准呢。女性发挥性别特色,发散、跳跃地书写,也不失一种风格。

第一次见到有这种 作家写得很卖力,读者倒可以读得很快,快如风行水上的。到最后,我捋着一行行的字就像在迅速地搓麻绳......

其实她篇幅压缩成三分之二左右会更好。

不太关注的人并不太了解,残雪应该是最有国际声誉的中国作家。她自述道,没有刻意迎合,写的也是中国的故事。但是她的容器首先是西方的,一旦翻译过去,必然分外流畅、异样和谐,接受度肯定高。

听说苏珊桑塔格评她为中国最好的作家。我很无奈,还有点鄙夷。你一个美国公知,读过几本中国人的书?不过,她原话是“如果要我说出谁是中国最好的作家……”好吧,并非汉学家,都是有限经验罢了。

“残雪是一个真正进入文学状态的孤独者”,“在一个具有那么漫长、那么深重的语言传统的国家里,敢于写出真正的新小说……”需要勇气,意志和决心。日野启三说,这点像卡夫卡。她的突围是美丽的。

题外话。

残雪是『著作等身』的作家,她说,至今还保持着每天争取日产两千字的习惯。

写作,至少对人自身大有好处,没有痕迹,回忆就模糊不清。记录抵抗遗忘,能追溯自己的历史,站远一点,去评价和自省。

正如不久前所想到的,人之所以不应去刻意『树立予人的印象』,不仅是一个虚荣和真诚的问题,关键是表演多了,在反馈声中自视的那层滤镜再也取不下来,失去了对自我的真正认识,这才是最可怕的。

人,贵有自知之明啊。

原文完整版首发于公众号 / 长夜书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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