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小说

开关

2017-05-15  本文已影响0人  吴北

今天天气很好,天空瓦蓝瓦蓝的,阳光也很灿烂。风吹在身上还是有点冷,但这冷里已经包含一种令人振奋的暖融融的东西了。

春天就要到了,老胡想。

春天生意就好做了,大家伙吃了一冬天咸鸡咸鸭咸肉,炒菜都不用放盐了,也该割点鲜肉改改口啦。老胡打算等儿子送猪肉回来,就跟他商量商量,准备下个星期再多进些猪肉。儿子也是个大人了,什么事都该参与参与了。这不,每个月接济老王头和李寡妇,老胡就甩手交给小胡了。

接济穷困的街坊老早就有了的,猪肉摊子开了多少年,这事就一月不落地干了多少年。老胡不信佛,但相信三侠五义,相信善有善报。

现在刚过中午,摊子上没什么什么人,唯一的顾客是一只黄狗。黄狗跑到老胡面前,坐了下来,安静地望着老胡。老胡笑了笑,用刀尖挑了块猪杂碎扔过去,狗就吃了起来。老胡用目光抚了抚黄狗背上的毛,问它大黑狗怎么没跟你一起来?狗说黑狗病了,在家躺着呢!……狗怎么会说话,狗当然什么也没说,几口把杂碎吞下,舔舔嘴边的血腥,就回去了。

黄狗的背影消失在街头,猪肉摊子就又冷清了下来,要到下午四点以后,顾客才陆陆续续能多起来。老胡撑着脑袋,闻着围裙上的猪油味道,在日光下昏昏欲睡。今天的阳光太好了,晒在身上暖暖的,身子舒坦得仿佛不存在似的。老胡打起了哈欠。

“干什么呢!”,一声大喝把老胡从迷糊中惊醒了,他揉了揉眼,发现摊子前一下蹦出了两个人来。一个是儿子,边上那个手里拎着猪肉的,老胡不认识,不过那猪肉倒认识,是自家的。

“还有什么好说的?”小胡一把揪住了那人衣领。那人脸憋得通红的,仿佛被泼了狗血的鬼,直愣愣矗在那,哑巴似的一言不发。人赃俱获,也的确没什么好说的。

老胡握紧了刀,等待着那人的回应,小胡揪着那人衣领,目光发出了逼问,提着猪肉的那位大概感到了猪肉的沉重,有汗珠顺着脸颊慢慢地往下滑,滑到下巴尖,落在了地上碎了。碎也是无声无息地碎。一时间,猪肉摊子安静地诡异,放哀乐的录音机卡带了一样。

“啪嗒”,一坨鸟屎砸在了地上。

三人同时震了一下。

“你…”

“我…”

“对…·”

小胡一把掌扇在那人脸上,“操你妈的死小偷!”

小偷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张了嘴想说什么。

“狗东西!”,老胡飞起一脚猛踹在他肚子上。

小偷趔趄了一下,膝盖重重地磕在了水泥地上。

“畜生!”,小胡操起大铁盆,照着小偷脑袋就是一下,灰白的铁皮瞬间就鼓出一个头颅的形状。

小偷晃了一下,像面条一样瘫在了地上,几条红色的蚯蚓从他的头发里爬了出来,在水泥地上盘成暗红色的一小堆。

“没卵子的废物!”老胡用胶皮靴的鞋跟对着他腮帮子就是一脚,“敢偷我家猪肉,现在来装怂,迟了!”他拽过小胡手里的铁盆,抓牢盆沿,用盆上的脑袋对着地上的脑袋掼了过去。随着咚地一声,盆上的脑袋就变形成一堆莫名其妙的东西了。

这会儿,小偷的脸颊上一个红色鞋印缓缓浮现了出来——假如那个肿胀的如摔烂桃子一般的物件能称为脸的话。不过很快,鞋印就消失了,耳朵上面涌下来的血漫过了它,不仅是鞋印,整个侧脸都被血覆住了。这层红色的面膜让这张脸看上去漂亮多了。

“家里的硫酸还有吗?”老胡问。

“还剩不少。”

“都拿来。”

“拿来了!”

“找根树枝,在这狗逼玩意儿的狗脸上写上小偷两个字。”

小胡打开了硫酸瓶,按着他爸的吩咐,在小偷左脸颧骨处写了个“小”字,烂桃子哧哧响了两声,上面就出现了一个焦黑的字。小胡又在“小”下面写了一个“亻”,这一笔从颧骨划到了下巴,像是把这张脸裂成了两半。准备写“俞”时,小胡发现了一个问题,地方不够了。他想了想,试了一下把字写小些,可是蘸硫酸的树枝又太粗,写出来的“俞”壁画全粘连在一起,倒像个“仑”了。

老胡拍了拍儿子肩膀,接过树枝,蘸了蘸硫酸,先随便几下涂掉了那个“伦”字,捏着小偷下巴给小偷翻了身,在尚且完好的右脸上,横平竖直地写下了一个“偷”字。

小胡对着小偷肋骨来了一下,小偷却没反应,像一滩没有知觉的屎。老胡用靴子在小偷脸上碾了碾,小偷还是一动不动。

“爸,该不会是死了吧?”

老胡沉默地回到摊子上,拿来了平日挂猪肉用的黑铁钩。他撬开小偷的嘴,把钩子插了进去,猛然一拉,黑亮的钩尖就从小偷左腮帮子穿了出来。

小偷抽搐了两下,睁开了右眼,嘴唇颤了颤。

“还活着”,老胡说。

这时,街对面忽然传来一个苍老又焦急的声音,“快住手!观音菩萨啊,你们还是人吗?怎么能把人打成这样?太狠了!太狠了!”

一滴眼泪悄悄从小偷右眼角滑落。

“赵奶奶,你不知道,他是小偷!”,小胡说 。

“就是小偷,也不能……小偷?小偷!打!往死里打!”,说着,赵奶奶颤悠悠地扬起手里的拐杖,给了小偷毫无分量的一击。打完,她扭头看向老胡,“胡老板,给我来二斤排骨,回去我要给我小孙女炖汤喝!今天儿子一家都过来吃饭,你看看,我特意买了一篮子菜!”

“好好,这就来,我给您把块剁小些,您回去也好煮!”老胡三五下剁好排骨,装了塑料袋,却交给了小胡。赵奶奶空着手,一脸惊愕,老胡摆了摆手,“小胡!把这肉连同这一篮子菜替赵奶奶送到家!”

“那怎么好意思!生意要紧,不能耽误你们!”

“街坊邻居的,什么好意不好意思的,况且您家也不远,年轻人腿脚快,不误事!您就放心吧!”

小胡陪着赵奶奶消失在了街角,这时,一只黑狗跑了过来,冲老胡摇了摇尾巴,在摊前蹲下了。老胡扔给它一块杂碎,黑狗吃完却还是恋恋舍不得离去。老胡笑着骂了它一句,不再管它。

黑狗坐了一会,没能等到老胡的赏赐,就准备离开。这时,它旁边一大坨东西好像动了一下,它谨慎地向后退了几步,又耐不住好奇走上前去,它看见了一个紫红色的肉球,肉球边上是一滩血。

迟疑了一下,它走上前去,一口一口舔起血来。这时,肉球忽然裂了一道缝,黑狗一惊,向后跳开了。缝里并未钻出什么可怕的东西,只是冒出了一串微弱沙哑的声音:“我…不能……死…我……回家……女朋友…生…女儿……肉…肉…”。这声音似乎威胁不到自己,黑狗就放心地舔起血来。

舔着舔着,一大串猪肉忽然映入了黑狗眼帘,它瞅了一眼老胡,悄悄咽了口口水,叼起了这块肉,准备离开。

它没成功,五根细长的东西把猪肉抓得牢牢的。

黑狗一时陷入困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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