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城歌—江陵无歌
序:
白起,战国四将之一,秦将,人号称“人屠”,一生共灭六国军约下次五十六人,大小七十余战,从未有过败仗。
公元二二三年,楚都城郢沦陷,夷陵毁,白起受封武安君。
或许,白起心中唯一的败仗,就发生在这一年。
白起,我虽舔血无数,却在见你时,想放你一条生路。
无歌,我虽明珠遗落,却在见到你时知道,或许,江陵之上,再无歌。
(一)白起
初见白起,是在九月黄昏,将来的黑夜,是无尽的残忍。
黄沙中,血还是烫的。
凄凉的鸟声,说着楚国的败落,江陵的修罗。
她,只是用手,捂住残缺的衣服,腿上是挣扎留下的伤口,亡国女子的命运,就注定了,这一生的命运了。
他问,你的名字。
她说,无歌。
抬头看了看他,这个人人口中的餮血杀神,此刻正在他的面前,来不及卸去的盔甲上,还映着未干的血,脸上的疤痕,带着沧桑。
他伸出手,说,跟着我。
她只是低着头,没有回答。
白起并没有给她拒绝的机会,用披风包住了她,一把横抱便扛回了大帐。
砰的一声,无歌被重重的摔在床上,她用手拉了拉披风,想遮住露在外的肩膀。他一步步向她靠近,那时候,帐子里,只听见二人的呼吸声。
“你不怕?”
“亡国女子的命运,早就注定屈辱,没有什么不同。”
他冷笑一声,可我是杀神,可以杀了你,或者,毁了你。
那是她,第一次看他的眼睛,餮血冰冷,光是一个眼神,便有让你窒息的冲动,凌厉一扫,空洞而压制。
“亡国还是女子,我不想知道,但我不想杀你。”
“好。”她淡淡回了一句。
白起起了身,“你是个公主,你的命运,不应该落在那些士兵手中。”这或许是他说的最长的一句话了。
“我自己都忘记了,我是个公主。”
(二)无歌
无歌是个公主,楚王宫中,一个不起眼的公主。
她的母亲,是一个歌女,一时宠幸生下了她,在宫中隐忍一生,她甚至没见过他的父亲秦穆公,宗族祖谱上,也不会有她的名字。
“我说你是,你便是。”
“我现在只是一个亡国女子,无歌而已。”
他伏下身上,帮她系好了披风,说,留在我身边。
江陵三个月,她就跟在他身边,像一个贴身丫鬟一样,照顾他的生活。
他的话不多,语气也很生冷,难得多说几个字,却也是不带任何感情色彩的。
对于白起,她从来就没特意关心过,只是每次打仗回来,帮他换药,也不关心其他,因为白起的生活,没有输这个字。
他也会抱着她,悄悄的睡下,一个中午,或者几个时辰,一句话也不说,晚上,他却从来不去。
她帮他清理伤口,看着血浸红白衫,看着他的果断无情,看着他灭了她的家国……在乱世中,如同修罗般存在。
“你想过杀我报仇吗?”
“没有。”
她回答的很简单,对她来说,她的人生,不会因为她是公主而高贵,也不会因为她的落败而饱受屈辱。
白起苦笑一声,你这样回答,我竟不知道是真是假。
(三)江陵
江陵的夜,很冷,白起将自己的披风给了她。
你可懂什么才艺。他问。
认得几个字罢了。她没好心的打理她。
白起走了过去,“你生气我的手段,因为我的残忍,而想疏离我。”
她没有说话,确实,她在疏离白起,这样一个将军,他永远是冷冰冰的,你从他的脸上,看不到第二个表情,也看不出第二个作法。
她也忘不了,第一次看他从战场上回来,当众砍下对方首领头颅的血腥,看着他银刀上的血,从刀身滑轮刀尖,然后滴入到地上。
看着她的沉默,他一把拉过了她,“无歌公主,我杀人无数,却在看见你时,想过放你一条胜路。”
他捏住她的力道加大了,头不自觉的向她凑了过去,无歌下意识的侧过了脸,用手推了推他。
她不习惯这样,她也不知为什么,或许,她曾经不怕,却在三个月的相处中,害怕了。白起对她,一直是尊重的。
“我的无歌,你终于知道害怕了。”他只是动了动嘴角,笑了笑,这是他第一次,叫了她名字。
“我没有。”
“你,说了谎。”
“我只是知道自己的身份而已。”
“确实,你的身份,由不得你说不,我也可以有更多的选择,但是,却不想选你。”
白起放开了无歌,说道,唱首歌吧,江陵,你的家乡。
无歌不知唱什么,看着江水的轻灵,月色的朦胧,唱到:
江兮流兮潺潺而生息;
月兮夜兮茕茕而对影;
剑兮落兮,君而承天下;
穗兮连兮,卿而安余生。
这首歌?
是《江陵》。
(四)剑穗
楚都城郢沦陷后,郢成为南郡,而白起,受封为武安君。
她虽还在他身边,见他的日子,却慢慢减少了。
“这个给你。”他递给她一个剑穗,冰蝉丝结成,内嵌通透青玉。
“你东西本就属于你。”
“我不会用剑……而我,也不是楚国公主了。”
“你母亲是当时有名的歌女,擅舞剑,因为身份卑贱,能生下你,就是万幸。”
“这个是?”
“你母亲为了你的生存,经常拿东西去买给宫中嬷嬷,这东西刚好是有一年秦王给楚王的礼品,你母亲或许也曾盛极一时,得此赏赐吧。”
“你怎么知道?”
“因为那个嬷嬷,刚好……是我秦国人,我们的人,你觉得我会不认识吗?”他的声音很小,在她耳边,轻轻的说。
无歌拿着剑穗,第一次,在白起面前有一种想哭的冲动,这样的一个人,一个杀神,一个无情残忍,却给她带来了另一种感觉。
白起悄悄又走开,关了房门,此时的无歌,只需要一个人,静静的想。
(五)武安
封为武安君,白起所在军队,一路向下杀去,他的战争中,没有失败。
夜宴,在一个白雪的晚上,室外不顾寒冷,支了不少大火,是为了庆祝,这么长时间的胜利。
无歌只是安静的,坐在白起后面,她穿的很素雅,头上系着得流苏,更显的她的不俗。
“我听说武安君,攻打楚国时,得一美人,不知可否请出来,歌舞一番。”
白起没有回答,直接跳过了这个问题,底下议论纷纷,他只是动了动手指,啪一声,剑出了半鞘,一片无声。
“喝酒。”白起的一句话,打消了刚才的不安气氛。
无歌看了看,她的命运,比想象中,要好。
酒过三巡,刚才的那人过来敬酒,喝的多了,看到无歌,一把递上酒碗,“哟,你该不会是哪个美人吧,既然你不跳舞,喝酒总行吧!”
只听清脆的响声,白起捏住了他的手腕,朝手下人打了手势,对于这种人,他连开口都不愿意。
无歌看到被带走的人,还是没有醒酒,却在以后的日子,再没听过这个人,他一切,全部消失,也没有人多问,只知道,得罪了白起,悄无声息的消失,或许还是比较体面的死法。
“你若觉得无趣,先退下吧。”白起说到。
无歌从后默默走了,她看见白起回顾的一眼,带了一点挽留。她不知道,如果她那一夜留下来了,或许,一切又都不同了。
(六)公主
无歌的脖子被掐住,她看不清黑衣人,只听见一声“楚国公主,好久不见。”
她定了定神,看着对方,如果没错,他是楚国人。
“你很享受这样的日子呀!”
还没反应过来,重重的一巴掌扇了过来。
“你个不知羞耻的贱人,你忘了你的楚国了吗?你忘了他们惨死的样子了,你知道那些宫女女官,怎么活下去的嘛!”
无歌没有说话,她知道,她跟在白起旁边,怎么会不知道,只是从来,白起都不让她看见。
“你知道你是公主吗?”
“知道。”
“知道就好,别忘了,你一辈子都是个亡国公主,走哪都不会有一个正常女人的生活,你注定要背负一辈子国仇家恨。”
“那你呢?”无歌冷冷的问到。
“楚国最衷心的人,而不是你,楚国最大的叛徒。”
“我是公主?”无歌第一次觉得可笑。
“十日后,我要白起死。”说完便走了。
无歌拿着药,这是杀白起的药。
她坐在廊桥上,抱着腿,看着月亮,活了这么多年,第一次被承认是公主,却是让她杀仇家。
而仇家呢?白起,第一个承认她的身份,却什么都不让她做,只是留在身边。
留在白起身边,照顾他,仅此而已。
他尊重她,以他们的差距,白起得到她,太容易了,可他却没有,他可以找任何人,却唯独放过了她。
“十日?”无歌笑了笑,笑的很冷很冷。
她默默走到池边,将药倒在池中,“鱼儿对不起,我不想杀他。”
她知道,鱼会死,但白起不会。
回去的路上,他看到她,看了看她的脸。
“你的脸?”
“不要问为什么,好吗?”无歌低下头,不想让他看见泪水。
他摸摸她的头,那你,一个人静静。
(七)此情
白起走了,走的很慢,留下一路的脚印,雪夜,好亮好亮。
无歌蹲在雪地上,模糊的泪眼,看到一个渐行渐远的影子,第一次有了一种他再也不回来的害怕。
那个他,给她上药,给她剑穗,给她尊重,给她保护,为她杀人……即使他灭了楚国又怎样,她在楚国的日子,就是一个无人承认遭人唾弃的野种,可笑她的公主身份,不过是复仇路上的棋子。
可他,什么时候把她当做棋子呢?
她一下起来,跑了过去,那一刻,她放下一切,什么楚国,什么公主,她对他们没有感情。她可以感受到的那个人,是白起。
她从后一把抱住了他,抱的好紧好紧,泪流了下来。
“白起白起,白起白起,我是无歌,我是无歌……”她叫了无数便的白起,无数便的无歌。
“世界上有一个叫无歌的女子,除了母亲,她还有一个不想失去的人。”
“那,他……”白起的声音,轻轻的哽咽了,他害怕,第一次这么害怕,害怕这个答案,即使面对尸骨如山,他也没像现在这样。
“他叫,白起!”她踮起脚,凑在他的耳边,说。
他叫白起,第一次,白起听到了,听到无歌的声音,他一把回抱住她,将她放在自己怀中,就这样。
“有一个杀神,从来不知道什么叫情,直到有一天,他看到一个在士兵欺负下挣扎的女孩,她没有哭,没有叫,只是保存力量,反抗一切。”
“然后呢?”
“然后杀神,第一次有了放生的心。”
“杀神并没有放了她,只是让她,爱上了他。”
白起笑了笑,第一次,笑的那样的单纯,他本是性情冷淡之人,却把最多的笑,给了无歌。
“杀神最大的眷顾,是让她爱上了他。”
雪一会就铺平了脚印,这一路好长,他拦腰抱起了她,她勾住他的脖子。
就这样,一步一步,俩个人,一个影。
这一夜,她选择了白起。
踮起脚尖,深深的吻了上去,白起从来没觉得,她是如此的天真。
一个用力,将她按在床上,“今夜,你是战神,白起的女人。”
雕花青账,烛影摇晃,夜未央。
无歌,不再是一个公主,她是一个普通的女人,她是白起的女人。
他看着熟睡的她,脸上的浮肿还有一点,他从背后搂住了她,我的无歌,别怕,有我。
(八)三天
十日之期到了,黑衣人没有来,无歌觉得这样最好,她本不想与他们有任何牵扯。
白起十日之中,抓到了一个陌生人,办了,死之前,他们说出了一个名字,那个名字,就是楚国公主,无歌。
而这一切,白起没有选择告诉她。
书房中,密探向白起汇报一切,楚国余孽,确实来过府中。
“你相信无歌吗?”亲信问到。
“我相信她。”
“白起,我只说一句,杀神一旦动了情,比常人更能乱了理智。”
“我相信无歌。”
“我不相信她!白起,只需要伪装一张字条,让她三日后,约你去江边,如果她约你了……”
“不行,我不同意,她是我的女人,我相信她!”
“可她也是楚国的公主,即使族谱不承认她,但她是秦穆公的血肉!”
“白起,你还记得死在鱼塘的鱼嘛?那天晚上,可就无歌一个人在那!”
“说明什么!”
“好,说明不了什么,就算我们不去试她,她也会找你,因为三天,就是他们计划的时间!!”
白起没有说话,只是让他们下去,他想静静。
走过无歌的房间,叫她正在绣花,手冻得通红。
“在绣什么?”
“一首曲子。”
“《江陵》”
“是的,那是我第一次唱给你听的。”
“还有多少了?
“还有最后两句了。”
白起看着她,在他没有出来之前,他的人生在刀光血影中,寻找快感。她出现了,让他知道了另一种不同的舒心,多想就这样,一辈子,他闭上眼睛,忽然觉得好累好累。
无歌默默过去,给他盖好了衣服,他醒了,满眼血丝。
“你这几天很累。”
“嗯,有点。”
“我陪你出去走走吧。”
“走走?今天吗?”白起坐了起来。
“三天后,三天后,我带你去江边走走。”
白起第一次紧张,为什么是三天后,为什么也是江边。
“怎么了?”
“没怎么,就三天后,江边。”
无歌在白起怀里睡下了,白起在无歌针线匣中,发现了,一张字条,上面写着,三天。
无歌无歌,难道国仇家恨,真的那么重要。
(九)雪葬
三天后,下了这个冬天最大的一场雪,江面全是冰,夜,更是冷的出奇。
临江亭中,白起,无歌。
“无歌,在你心里有没有很重要的,要你去守护的东西?”
无歌笑了笑说,家。
还没说完这个家,便有一群人向亭子中杀来,可惜,他们遇到了白起。
白起从来无情,他们趁人多,抓住了无歌,“杀神,你也会有家吗?你不知道吗,家,才是我们公主心中,最重要的。”
白起的细银刀,指向了无歌,他们说的都是真的?
无歌大笑了一声,“是的,在我心中,家就是最重要的,楚国就是我的家,我利用你的好,我要报仇,果真,你上当了。
“你!”
“不是那个女子爱上了杀神,而是杀神,爱上了那个女子。”
白起的眼睛带着被欺骗的愤怒,他的细银刀,死死的指着她。
“来啊,你不是杀神吗。最好一剑下去,杀光我们所有人。”
“你疯了。”黑衣人听到这话,感觉苗头不对。
白起的自尊,第一次,被践踏的体无完肤!
“啊!”他的细银刀,跳过无歌,刺在后面人身上,他怒了。
黑衣人乱了,一刀下去,砍在无歌的背后,深深的一下,她倒了下去,那一瞬间,他看着她,那个眼神。
就像第一次,看见她一样,在士兵的打骂凌辱中,没有大叫,没有惊慌,只是不停的挣扎着,用尽自己的所有力气,保护自己最后的尊严。
无歌,无歌……她望向他的眼神,是一种绝望,她笑了。
或许是爱了,那一刻,不管怎样,一切都不重要了,白起还是抱住了她,“无歌。”
她一笑,带着释然,还是在他怀中。
不一会,白起的亲信来了,黑衣人一个没留。
而无歌呢?
她伸手,想去摸摸白起的脸,却没有任何力气“对不起,无歌只能陪你到这了。”
“你刚才,骗了我。”他的言语中,带着被骗的愤怒。
“我想看雪,带我去。”
“好,我答应你。”
(十)不悔
雪,白了天地人间,留下一个最初的样子。
“白起,那天我没睡着,看到你拿那张纸条,三天。”
“我不在乎。”白起第一次,害怕失去一个人。
“可是白起,我在乎我在乎”她几乎是哭着说出来的。
“我不怪你。”
“不,你不懂,三天,就是今天,是……是你的生辰呀。”无歌为他绣的巾帕,她怕自己忘了,完成不了,就写下了提醒自己。
白起一愣,生辰,他都忘记了,从战场上活着,就是一次重生,而无歌却记住了。
“你,真傻。”他恨自己,恨自己错怪她。
“你看。”无歌颤抖着,从口袋拿出一副刺绣,还有,一张字条。
字条上写着,计划有变,延后俩天。
“他们的三天后,是明晚。你们得到的三天后,是今晚。而真实的计划,是后天。”
“无歌。”
“而我,从没想过,离开你。”
她知道,有些冥冥之中的安排,或许,就是告知着,你们在一起,你们要离开。
“白起,你抓了他们,他们又怎么不会留一手,他们不写具体时间,同样的信息,传出去的时间不同,就真的不同了,我不要……成为,成为棋子。”
“我不在乎,我只要你好,我带你回家。”
无歌的后背在流血,口中也在流血,她,服了毒。
白起抱着无歌,手上,身上,全是无歌的血。
“白…白起,你就是,我在意的,心里最重要的,那,那个……家呀。”。
“无……无歌。”白起颤抖着,他的泪,第一次为一个女子而流,留在无歌的脸上。
“白起,我不后悔……那天,我偷听了你的谈话,我听到了你说,她是我的女人,我信她。”
无歌手上的血,摸了摸白起,白起拉过他的手,放在脸上。
他,杀过千万人,血染无数,却没有一次,像无歌这样,让他,让他难过。
“她,是我的女人,我信她,这句话,我便永不后悔了。”
“不,无歌,从我第一眼见你,我就不后悔了,你是杀神心中,唯一的有情。”
“真的吗?”她笑了。“白起,我本以为,会多陪你俩天,才发现,我陪不了了。”
“我居然,连最爱得女人,都保护不了。”
“不,你保护了,我知道他们会……来的,这个毒药,我…随时带着,我……我是,是白起的女人,没有人,可以威胁到你。”
“我带你,回家,回家。”白起抱起了无歌,走在雪中,雪落了下来,那一刻,他多想世间的轮回都停止,停在这样的雪中,只有他和他的无歌。
他还记得,他第一次见她,满身的伤痕,低着头,说,我叫无歌。
她还记得,他第一次为她上药,一点一点,清凉的药膏,涂在她肩上,是那样小心。
“这个本来就是你的”
“……她心里还有一个不想失去的人,叫白起。”
“留在我身边”
“杀神最大的眷顾,就是让她爱上了他。”
“你就是,我最在意的家呀!”
一幕一幕,成了记忆中的暗黄;一颦一簇,成了心中的珍藏。
剑穗,从无歌手中掉了下来,无歌笑了笑,倒在他肩上,睡了过去,这一睡,便是永久。
他,颤抖的手,一下一下,慢慢的,伸了过去,捡起剑穗,抱着无歌,哭了,那个不可一世的战神,第一次,哭的跟孩子一样,伤心。
(终)永生
江兮流兮潺潺而生息;
月兮夜兮茕茕而对影;
剑兮落兮,君而承天下;
穗兮连兮,卿而随永生。
感君一世情,念卿一场梦。
染了雪的刺绣,改了最后三个字,本是安余生,却道随永生。
那时的无歌,不知道,一句君而承天下,心里就已经有了一个影子,只是她自己不知道,那时的她,也只想安度余生。
双面绣的背后,右下角,是她最后的留念:
无歌,遇到白起,是她此生最大的感恩。
白起,无歌走了,你就当是一场美丽的梦吧,梦醒之后,你仍旧是那个俾睨天下的战神,白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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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起曾说过,我虽舔血无数,却在见你时,想放你一条生路。
无歌还没来得及,对白起说过,我虽明珠遗落,却在见到你时,便知道,或许,江陵之上,再无歌。
因为,无歌的歌,只为你而歌。
尾:
秦穆公五十年,十一月,白起有功,自刎,死于非罪。
迟暮之年,又到一年冬。
白起,战神,杀了一辈子,战了一辈子,狂了一辈子,傲了一辈子……寂寞一辈子。
还记得,那年攻楚,江陵之歌,便唱了一辈子,被磨损的剑穗,静静躺在他手中,模糊的视野,仿佛看见,临江头,下着满天的大雪,一个素衣女子,在歌唱。
她摘下面纱,回眸一笑,随手扔起手中的面纱,飘飘荡荡,落在江边的石头上,被风吹起,卷起一角,上面写着:
感君一世情,念卿一场梦。
江陵,是白起的一场梦,这场梦里,有他一生,唯一的一场败仗,叫做,无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