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差党随笔散文想法

中亚之旅:吃过大巴扎的烟火气,跨过乌塔边境,归家...

2023-10-19  本文已影响0人  夜莺Louisa

相信很多农村长大的孩子都赶过集。我出生和成长于粤西的小渔村,小渔村里的集市很小,基本上是人们买菜的时间比较热闹,其余时间都比较安静,但镇上的集市就繁华多了。

一个月里尾数为1、4、7的日子是赶集的时间,镇上大大小小几十条村子的人们把农产品拉到集市里售卖,我小时候和妈妈卖得最多的是葱头。

我永远都记得在集市里蹲着,或者有时候妈妈用塑料袋在地上铺着让我坐在那里等的情景。我也永远都记得被来来往往的人挑来又挑去又不买的那种失落感。也许是自己的成长有过一两次这种小商贩的体验,便能共情到这些商贩们的不易。如果定焦在某个人身上,他背后或许有一个庞大的故事可以展开。无疑,市集是非常好的写作素材来源地。

在集市里,人们的生活是鲜活的,没有任何的滤镜能把它美化,因为那是一个真实到无法被美化的场域。在那里,你会看到生活本真的面目。

中东或中亚的市集都叫巴扎,来源于波斯语中的“Bazaar”。从乌兹别克斯坦到塔吉克斯坦,我们逛了三个大集市,一个是塔什干的楚苏市集,一个是布哈拉市集,一个是苦盏的潘尚别市集。

这三个市集规模都很大,但是最大得惊人的应该是苦盏的潘尚别市集。这个市集之所以规模大是因为苦盏所处的位置非常得天独厚,它位于塔什干前往撒马尔罕的路上。当然,这不是唯一的通道,但是比起荒芜又了无人烟的荒漠或草原,稍微需要辗转一点而途径苦盏的这条路早在19世纪就非常繁华。途中有村庄、有耕地,不管是贸易往来还是探亲访友,这都是一条较为舒适的路线。因此苦盏的潘尚别市集就一直繁荣到至今,是连接乌塔两国的重要商贸十字路口。1964年塔国政府重建了市集,包括它的入口大门和屋顶,成为了中亚规模最大的有房顶的市集。

逛市集可以看到真实的风土人情,当然也可以淘到一些当地的特产。我们其实出发前就想好了一定要在中亚的市集买这个买那个,因为他们那边确实有我们这边产不出来的东西,其中最为出名当然是坚果和干果了,而我们又特别钟情于无花果干和梅子干。

这两样东西是非常好的食疗食材,可以帮助人体清理垃圾,起到疏通、滋润肠胃、排除宿便的作用,这个方子得于多年前给我婆婆治病的伊朗医生。

伊朗的传统医学和中医相似,讲究寒凉温补,时辰时令,也非常提倡食疗、理疗而非药疗。比如放血疗法,我们在伊朗探亲的时候先生就做了放血疗法,我在旁边观摩了全程。不放不知道,一放吓一跳,人体的血液原来有那么多的废血,血越浓稠身体淤堵得越厉害,那医生看着我先生的血说这没有什么大问题,有些人的是紫黑又浓稠得像啫喱。我倒是很想尝试,可能因为我是女性,又不是伊朗人,那医生不敢冒险给我做,但他给了我这个食疗的方子,说时不时可以这样吃来清理身体。

方法很简单:

用无花果干和梅子干(请注意,这里的梅子干不是我们这里产的话梅干,是很湿的质地)在前一天晚上放到开水里浸泡一夜,第二天早上起床空腹服下,连渣也吃掉,就可以起到清理身体的作用了。

我们当时在伊朗的市集买了很多无花果干和梅子干,回国后实验果真非常见效,排完宿便小蛮腰轻松可得。时隔多年,我们那点存货早就吃完了,这次中亚之旅本想着要补仓,谁知逛了三个市集都找不到我们想要的无花果干和梅子干。他们都说不是产无花果干和梅子干的季节。不过,其他干果,例如杏仁、核桃、葡萄干之类的在中亚的市集是到处可见的。

没能找到我们心心念的无花果干和梅子干,但新鲜蔬果却是应有尽有。新鲜蔬果批发区是在大巴扎的广场上,户外的区域。一辆又一辆的小货车载着满满的蔬果停靠在广场上,人头涌涌,议价的声音此起彼伏,热闹非凡。在这里,我见到很多我们南方没有的水果,例如树莓、啤梨、各种葡萄、各种蜜瓜等等。欣欣向荣,让人感到无限的丰饶。因为是批发价,价格也便宜到让人感叹,在这里水果自由不是梦,而且味道天然,绝不是“甜蜜素”整出来的假甜。

市集内部,各种商品规划分明,有干果坚果区、有服装鞋帽区、有柴米油盐区,每一个区域货品都整整齐齐,等待人们的挑选。先生被蜂蜜的档口吸引,过去品尝,非常纯正,而且价格只需要国内上等蜂蜜(有机土蜂蜜的那种)的四分之一。

我喜欢看人,在那里的两个小时我都在看人。有些时候他们不知道我在看他们,有些时候他们发现了就对我微笑一下。看见我拿着相机,他们也会请求我给他们拍一张。例如一位年长的爷爷,他推着一台自行车,很谦逊地做出要我拍他的手势,我拍了他,也把照片给他看,他微微点点头。我不知道他是做什么的,有什么样的家庭,但是看着他的样子也能看出是那种生活不易,年长还需打点家务、甚至还要挣钱养家的模样。

还有一个老奶奶,她的业务是售卖各种塑料袋子和桶子,有一群妇女来她的档口挑选袋子,我随手拍了一张她招呼客人时候的样子,回来整理照片才发现,她卖的袋子清清楚楚地标识的是中文:混肥料。

还有在广场上摆摊做饮食的小伙,他正在做烤肉,炊烟袅袅,还伴随着烤肉与香料的香气,让人闻了直流口水。他示意让我拍他,一只手竖起了大拇指,朝着镜头憨厚地笑着。拍完,我才知道他只有一只手,那一只失去的手不知道是天生就没有还是后天失去的,而他是那样乐观地做着他的工作。

另一个餐饮的老板,他的档口卖的是手抓饭,也拿起一壶茶,一副非常自信的模样让我拍他。还有他们身旁的大大的太阳伞,上面又印着:某某泉水。

是的,这个大巴扎很大一部分的商品来自于中国,也有一部分来自于伊朗,在我们从杜尚别拼车到苦盏的途中,那位与我们拼车的朋友原来就是在潘尚别市集的商贩,他跟我们透露了他们是如何做这种进口生意的。

商贩的名字叫波汗。我们在杜尚别上车的时候就看到他在车的后尾箱放了好多坚果,当时我以为苦盏可能是个小地方,他来一次首都可能顺便带一些好吃的给家人,当然我这种猜测完全是猜错了。后来是我们在苦盏的街头散步,在街上偶遇了他,坐下来闲聊才知道他是大巴扎里的商贩,我也就明白他当时放在后尾箱的干果并非是带给家人吃,很有可能是他到首都提的货,然后放在市集里售卖。

波汗先认出了我,可能是因为我是中国人,在他们眼中容易辨识。他当时带着他三岁的女儿出来溜达,他的哥哥正在很受欢迎的一间雪糕店上排队买雪糕,认出我之后非要我们坐下来和他们一起吃雪糕。原来兄弟俩都在集市有摊位,他的三岁小女儿已经戴上了耳环。

波汗说,我们很依赖中国和伊朗的商品啊,我们这里啥工厂都没有,什么都得进口。是的,连小学生读书用的作业本、笔记本、笔......生活里比较平常的用品都需要进口。

他打开手机给我们看他到底卖些什么,原来都是一些日用品,比如牙膏、洗发水、剃须刀、剃须膏之类的。他还说,这里的商贩都有自己的供应商,供应商从中国或者伊朗进口了这些小商品,然后他们按照预先定好的量去提货,提的货是混包装的,牙膏、洗发水、剃须刀.....各式各样的东西都胡乱地打包成一个大包,里面什么都有,他们提回来之后需要分类,一周七天,三天用来分类货品,四天用来出摊。三天用来分类货品......那得是有多乱的包装啊,我心想。之所以这么乱,是因为这样提到的货便宜,然后他们得到的利润会高一些。他还小声跟先生说:“其实啊......伊朗的东西比中国的好,又便宜质量又好......”哈哈,其实不用小声,中国的质量我们本国人也了解。

聊着聊着,他还打电话叫在附近晃悠的妈妈、姐姐、外甥女都过来见我们。他妈妈一见到我就惊呼:“哎呀,我昨天在市集里见到你,你拿着个相机在拍人,我还说这外国小姑娘咋觉得我们这里新奇呢,有啥好拍的呢,原来你们认识我儿子啊!”

看来,确实像我之前所说的,我在观察他们,其实我也是他们的观察对象。就如那句话:你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的人在楼上看你。

波汗只是众多商贩的缩影之一,他有着不修边幅的随意,也有着商贩普遍就有的对商业的敏锐——“或许,我们可以合作呢!”他说,“先生,你回中国后帮我找剃须刀,我们这里需要大量的剃须刀......”

逛完市集,买了些蜂蜜,买了些鹰嘴豆(因我家这种豆类消耗比较大,价格是国内的一半)就要打道回府了。

苦盏的司机和杜尚别的司机一样,只要你开口跟他们交流就有交流不完的话题,不过这个司机不再问先生我是他第几个老婆,因为他有一个“崇高”的追求,这种追求好像把之前那两位司机无法克制的生理欲望平衡了一些。他这个崇高的追求是:训马。

我们坐在车上,他滔滔不绝地传授我们如何训马的本领,好像我们回国就可以买一匹,自己养起来一样。我问他,你是蒙古人后裔吗?祖上是游牧民族?他说,也可能是吧,没去追溯,但我知道我父亲、祖父这两代人都不是牧民,不过我父亲喜欢养马,我从小就跟马儿在一起,长大了也就自然而然喜欢了。

他是这样训马的:

先喂马3个月的麦子,它们吃麦子吃多了就会醉,醉了会像人一样发酒疯,等它们疯的时候就是训练它们的最好时机。

第一天先训它跑100米,第二天跑200米,第三天跑300米.....如此递增,慢慢地它就会被驯服。不然的话,它就像一匹脱缰的野马,等到赛马或者马术表演的时候它们就不听使唤。他还分享了他们村子每年都举办的赛马大会的视频,真有点万马奔腾的气势呢。特别是春天草地绿油油的,映照着马儿在上面奔跑的英姿,看起来真美。我觉得塔国太不会经营自己的旅游业了,像这些民间活动应该推而广之。听司机说,目前这种活动只是村子里喜欢养马的人聚集在一起的民间活动,尚未有任何的商业进驻。如此说来,如果将来还有机会再来塔国,那去村子里看赛马活动也是很不错的。

他对养马、训马是如此有心得,说这个话题可以说上几天几夜。他还告诉我们,马儿在6-9岁之间的精力是最旺盛的,过了9岁体力就会下降,一匹马可以活到15岁。他经常到蒙古、俄罗斯的森林深处找马,越偏僻找到的马越便宜,而且有时候还能物色到很好的品种。一匹马的售价为700-100,000美金不等,当然还有更昂贵的,按马的品种而定。他说自己的梦想是再物色几匹好的品种,把它们都养起来,它们就像是自己的孩子。

同样是司机,这个司机把自己的业余时间都倾注在训马上面,也看得出他对此项事业非常有激情。当我们问他,是不是很多塔国男人都有多个老婆的时候,他没有否认,他说自己没有。他呢,是个穷小子,他青春期就喜欢上他现在妻子,但是由于他家穷,他去妻子家提亲的时候她父亲拒绝了,但是他不放弃,一直努力,最后妻子的父亲终于答应了,他发誓一辈子都要好好对她的妻子。这让我想起了那两位有两个老婆的司机,同样是男人,有些男人驾驭不了自己动物的一面,有些男人可以。

他对那些拥有多个老婆的男人嗤之以鼻,他很无奈地说这是普遍现象,但那是违法的行为,国家知道是会处罚他们的。这就很矛盾了,国家法律不允许,但信仰的律法是允许的,而人的行为规范很多时候来自于自己所信奉的东西,那处理这种问题只能从源头入手了。如果他们的思想依然保持着男尊女卑,国家也肯定一直发展不起来。

司机、商贩这些都是较为基层的人群,他们构建了我们旅途中的丰富性。说真的,如果不跟他们交谈,如果没有遇上他们,旅途就只剩下观光和了解历史了,这些人群为我们的旅途注入了鲜活又真实的体验,旅途的意义也因此变得饱满起来。我们的回程需要跨越另一个乌塔两国的边境,在那里又有一番和彭吉肯特不一样的体验。

彭吉肯特边境人烟稀少,我们过境有点享受VIP的服务,通关不用10分钟,但是离苦盏50分钟车程的边境艾别克(塔吉语:Oybek)却无法再享受这种待遇了。还没靠近边境的大铁门就已经排了大约500米长的车龙,这些都是开车过境的塔国人或者乌国人,开车过境手续更复杂。

他们首先需要把车开到指定的点,然后穿着军装的边境工作人员先打开车头盖,把手伸进所有能伸进去的缝隙中细细检查,可能是发动机组的缝隙容易隐藏危险品?有的人会无比谦逊地跟这些工作人员握手,有的人也会低声耳语几句,总之在这里过境的民众需要对工作人员无比的服从、恭敬才能够顺利通关。

我们这种步行过境的人也排着长长队伍,原本我们以为已经预留足够多的时间了,但看到那情景感觉可能会误机,原因是排队的队伍其实不成队,也没有蛇形栏杆隔开每个人的距离,就是一堆人站在那里等。

期间从后面过来了十几个人,他们竟然不用排队就进去“过境厅”,我们觉得诧异也觉得不公平,心想这些人肯定是走关系了才能给他们插队。后来我们搞清楚了其中缘由,原来是出示机票信息可以申请插队。于是我们出示机票信息,果真凑效,只是那些没有机票的普通本国民众眼睁睁地看着我们从队伍的末尾直接到队伍的前面,其实我觉得这样不好,如果他们管理规整一些,队伍排得整齐一些,办事效率高一些我们也不至于要做这样做了。

在整个旅程中,没有哪里像边境这样的特殊地带那么需要让人需要打起十二分精神。当你一过境,便有大堆的的士司机涌过来,那里除了的士没有任何公共交通,开价有些是实际价格的十倍甚至更高。还真得是我先生这样坚定又稍微懂得中东、中亚文化的人才能避免被宰。

在这样特殊的地带里,民众、旅行者、本土人、外国人、官方、军方在这种场域里都会有各自的角色扮演和演绎,有些时刻觉得自己像电影中的人物,特别是在拥挤的“过境厅”里,队伍依然很长,办事又像乌龟那么慢的时候,先生建议我主动跑去海关人员那里请求插队。

虽然先生是伊朗人,也算是外国人,但是他的样貌和本地人其实没有多大区别,而我作为中国人的脸孔才算是地地道道的外国人。为了不误机,我这张中国人的脸孔还真的争取了提前办理的待遇。当排在我前面的妇女办完,我把护照伸进窗口开始用英文跟他们说清楚情况时,那一霎那真觉得自己在电影里。人群、海关扫描护照的机器,海关人员不断确认自己的脸与护照上的脸,以及他电脑屏幕上显示的信息......即使再怎么简单的手续,在这种场域里总弥漫着被审视、被安排的气氛。所幸,因为我成功以“外国人”争取了优先特权,我先生也得到优先待遇,我们才能及时赶上飞机。

第二次入境乌兹别克斯坦,第二次来到了塔什干机场,跟我们刚落地的那会儿是完全不同的心境了。对一个地方有了熟悉感之后需要离开会有一种失落感,哪怕我们即将奔赴的地方是更为熟悉的家园。

窗外,中国南方航空的飞机停靠在航站楼里,那熟悉的木棉花的标志让我倍感心安。离家足足18天,也行走了18天,全身被晒得像黑炭,脚也走出了茧子,背着的行囊外表也残旧了不少。虽然只有18天,却感觉过了几个世纪。远离在国内的工作与日常,完全以一种游人的身份来生活,即使是一天都会感觉过了很久。

候机的时候慢慢梳理着这一路走过的路、见过的人,书写的冲动非常强烈。如何写,好像不需要想,当我开始写的时候,文字已经在那里了。如此,我便写到这最后一篇。

这些天一边写,也一边和先生反思这次旅行点点滴滴,我们一致认为这是我们婚后旅行的里程碑。至于它为什么意义如此重大,这得另起篇幅慢慢道来了。感谢大家一直陪着我写到了现在。不管你在哪里,但愿我的文字能为你带去秋日里的问候与安宁。祝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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