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若有情天亦老

前两个礼拜，我又梦见你了，虽然你去世已经快10年，但每次梦见都还会哭醒，大概是你不想我太难过，所以即使思念，也很少“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自从你去世，我愿意相信这个世界真的有灵魂存在，因为梦里的你那么真实，那天梦里，你一头浓密的披肩卷发，一身黄、蓝相间的修身连衣裙，踩着一双细跟尖头高跟鞋，我诧异又激动地盯着你看了很久，一时忘记说话，因为太久没见到这么精神的你，以往的梦中，你还是生病时候的样子，戴着一顶灰色的毛线帽，佝偻着背，身上插着管，没说几句话就要喘气咳嗽。你说你在那边过得很好，身体已经不疼，头发也都长出来了，让我们别太想你，我哽咽到说不出话，只是紧紧抱着你，看见我哭，你慌忙说要走，我还没拽住你，就抽泣着惊醒了。

从我记事起，我引以为傲的最高夸奖是别人说我长得像你，你的精致、优雅和温柔，你的坚强、隐忍与担当，都是我学习和模仿的范本，我喜欢黏在你身边，看你梳妆打扮，我懵懂中理解的女人味是你常喷的那瓶羽西香水，你教我淑女该有的言行举止，虽然只是初中毕业，但你爱读书的习惯让我明白什么是“腹有诗书气自华”。

我对你盲目崇拜大概是源于成长中你给我的无数次惊喜，第一次吃肯德基，初中时第一条紧身牛仔裤，收到的第一张新年贺卡，第一次打耳洞、烫头发，第一次去海边，第一次拍写真，每次跟同学提起你，都能引起他们艳羡的赞叹。

知道我爱吃板栗，你每天都去那家吉祥板栗买给我；初中叛逆期，经常和妈妈顶嘴，只有你懂我的小自卑和不自信；高考那两天，你知道重要时刻一定要陪在身边我才安心，特意请假接送我去考场；英语过了六级，你买了我心仪很久的福字金铃铛作为奖励，你对我的宠爱让我对你无比依赖，也让我有恃无恐，似乎你要有你在，一切都能迎刃而解。

“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08年春节前，吃了靶向药脑转移被控制住后，你像重获新生一样兴奋地拉着我们去雪地里拍照庆祝，这是你走之前最后一次留影，我知道那么爱美的你，因为化疗头发掉光、满脸斑点站在镜头前需要多大勇气。可好转只是假象，没过多久全身转移后，吗啡、杜冷丁一次次加量也减轻不了你的痛苦，我记得你说但凡有点儿力气，都会从楼上跳下去，亲情的不舍也支撑不起忍受疼痛的毅力。

10月20日，我看着病床上瘦到脱形的你，插着氧气管，张大嘴巴却喘不上气，心脏检测仪上的数值像过山车一样从280到30飘忽不定，任凭谁叫你，你眼睛就那样紧紧地闭着不睁开，医生说拔管，家属准备后事，妈妈大姨她们挂着泪水，强忍着哭腔，张罗着给你擦身换衣，原本寂静的病房一下子慌乱起来，我吼着对他们说别动，不准拔管，弟弟还没回来，你还有呼吸！但是没人理我，只有姐夫冲我喊了一句冷静点，阿姨已经走了。再看检测仪，已经是一条直线，你不再大口喘气，但嶙峋的你嘴巴没有合拢，我呆呆地愣在那里，脑子里一片空白，但是心脏疼到酸胀，疼到整个身体在痉挛。

我真正的“断奶期”是在你走了以后，在没有你的“搀扶”下学着独立、成熟，之前一直不想去写你，不敢翻看我们的照片和视频，不忍回忆你生病和去世时候的样子，因为悲伤的情绪很压抑。今年清明没能回去看你，但我相信“你在 你在这世界 每个角落存在”，我们都会好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