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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风小说|红梅覆雪

2021-11-26  本文已影响0人  鹿小玄Leo
红梅覆雪,如玉少年,是我一生最美的遇见

                    文|鹿小玄


我名为谢雪瑶,是相国千金。

母亲说,我出生在初冬时节,那年早早落了一场大雪,而我就伴着纷纷扬扬的雪花呱呱坠地,瑞雪是吉兆,我又生得雪玉可爱,父亲给我起了名字,叫雪瑶。

父亲老来得女,对我尤为宠爱。所以,我从出生到现在,都是锦衣玉食,一呼百应。

我生性活泼,古灵精怪,丫鬟婆子们时常被我捉弄得叫苦不迭。

三位兄长也经常吃我的亏,一路跑着跟母亲告状,母亲最多拿手指戳着我的眉心嗔怪:“你怎得如此不懂矜持?”

我每每侧下身子,躲过母亲的手指,一路笑着跑远了。

我以为,我的余生都会如此,平平淡淡,开开心心。

聘聘婷婷的豆蔻年华,我不喜裙钗,却喜骑马,着一身骑装,策马扬鞭,恣意旷达。

又是一年冬日,雪后初晴,我随母亲去相国寺礼佛。

丫鬟碎步跑到我身边,附在我耳边兴奋的告诉我,后院开了几株红梅,煞是好看。

我趁母亲闭目祈祷,悄悄溜去后院。

我站在拱形院门边,看着那几株红梅,疏影横斜,红梅覆雪,暗香浮动,暖暖的阳光一晒,更是明艳动人。

我刚要上前,却见一男子立于树下,正在聚精会神地赏梅。

这身形、这服饰,不是二哥又能是谁?

我抿唇一笑,边悄悄抽出别于腰后的马鞭,边向前迈了两步。

手起鞭落,啪的一声,簌簌雪花从梅枝上洒落,将那梅下之人撒了个措手不及。

他惊呼一声,回头看见笑得前仰后合的我。

“大胆,你是何人?竟敢……”

这不是二哥的声音,我迅速回神,面前是一位素不相识的男子,星眉朗目,温润如玉,真是生了一副好皮囊。

“你是……女子?”

我收起鞭子别在身后,双手抱拳:“唐突公子了,实在抱歉,我适才把公子看成我兄长了。”

那男子摸了摸被雪花侵入的后颈,突然笑了:“无妨,无妨,小姐真性情,长大了定是女中豪杰。”

我抿唇忍笑,看着他从我身边颔首而过。

当时的我并不知道,这就是日后与我痴缠一生的男子。

图源织星时月

十五岁,上巳节,父母为我举办了及笄之礼。母亲一早就拉着我的手告诉我,过了及笄礼我就要嫁人了。

虽然没有心上人,但我并不开心,因为我要嫁的,是那位最不得宠的由宫里的嬷嬷养大的六皇子——容礼。

据说这是父亲向皇帝求来的恩典,这算哪门子恩典?我愤愤不平,趁父亲不在,摸去他的书房,研磨提笔,将他几幅珍藏的画作涂了个面目全非。

气出了,也闹够了,终是坐上了属于我的那顶花轿。

嫁便嫁吧,待在家里不是父亲要我以大局为重,天下为重,就是母亲唠叨着在家随父,出嫁随夫。

小时候盼着长大,长大了才发现所为长大不过就是两个字:真烦!

红烛高照,称心如意,当我的夫君用那柄如意挑起我的红盖头时,我一眼便认出了他——那个梅花树下的男子。

当然,他也认出了我。

一面之缘拉进了两个人的距离,我们也顾不上卿卿我我,盘膝坐在婚床上,聊到了东方既白,洞房花烛变成了桃园结义,合卺酒差点用来歃血起誓。

他年长我五岁,却是个谨小慎微的性子。我能理解,没有后台,没有宠爱,在这巅峰权力的漩涡里生存,着实不易。

容礼自幼饱受苛待与冷眼,却依旧长得这般端正谦和,襟怀坦荡,真是万幸。

容礼说,第一次遇见我他就深深地记住了我,不曾想竟能娶我为妻,这是他有生以来最大的幸运。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爽朗地笑:“以后有我在,我来保护你!”

话本里的故事多是先婚后爱,我和容礼不同,我们是先婚后拜,拜把子的“拜”,最后才是爱。

这爱来的晚,也来的炽热。

我们去马场策马,我们去花园赏花,即使哪里都不去,秉烛夜谈也能让我们的心里都乐开了花。

我多想让他就这么做个闲散皇子 ,日后新皇登基再做个闲散王爷,平平淡淡、热热闹闹的共度余生,多好。

可就算父皇允许,我的父亲大人也不允许。

皇子间的争斗愈演愈烈,每一场争斗都牵动着后宫的筋脉。

父皇开始还能淡定地坐山观虎斗,在适当的时候四两拨千斤,施展他的制衡之术。

太子在争斗中逐渐败下阵来,几乎被逼入绝境。原本唾手可得的江山,忽然变得遥不可及。

一不做二不休,太子绸缪许久,在上元佳节,守备松懈的时候发起了逼宫。

父皇看着那些披甲执锐的军队一夜之间冲破了重重防卫,近在眼前。

他这一生南征北战、大杀四方,怎能屈服于自己生的毛头小子?他命令太监取来战袍,他要披战甲、上阵杀敌,可穿上了战甲却发现自己真的老了,连自己的寒月刀都提不起来了。

宫内厮杀声此起彼伏,父皇一步一步退回了大殿,即使知道援军此刻正在赶来,父皇也不能确定自己是不是能活到那一刻。

你问我怎么知道的如此清楚,因为那日,我和容礼都在父皇的寝宫。

上元节,我们一起做了可爱的兔子灯,容礼想起儿时母亲还在世,父皇就曾陪他做过一次花灯,那点微乎其微的父爱,竟让他惦念了这么多年。

所以,容礼和我提着兔子灯去拜见父皇。

把柄长枪刺向父皇的时候,容礼突然挡在了父皇的身前,锋利的长枪刺进了容礼的胸膛。

我疯了一样冲上去,将倒下的容礼抱在了怀里。

援军终于赶到,迅速控制了局面。

大殿内外,尸山血海,父皇亲眼看见太子自刎身亡,那脖颈之间汩汩而出的鲜血,红得刺眼。

容礼的胸前也是殷红一片,我用手帕帮他捂着胸口,不停地抽泣。

他却在苍白的脸上扯出一个笑容:“雪瑶不哭,白首之约未到,我怎会让自己有事?”

一场宫变,让父皇一夕变老,成了一位风烛残年的老人。

他曾经宠爱的皇子很多,在生死攸关的时候,却没有一个人冲到前面保护他。

而容礼,这个早已被他遗忘在深宫之中的孩子,却以命相护。

父皇累了,再也经不起下一次宫变,他在病榻上思考了许久,也观察了许久,终于做出了一个惊世骇俗的决定:传位容礼。

父亲大人作为一朝宰相,迅速集结自己的势力,扶持容礼顺利参加了册封大典,坐上了这天下第一把交椅。

容礼做皇帝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册封了皇后,也就是我,谢雪瑶。

我曾经十分厌恶后宫,皇帝后宫佳丽三千,太多痴心人最后都化作了怨妇。可因为是容礼,我觉得后宫也不错。

容礼忽然忙了起来,早朝议国事,深夜批奏章,就连夜里梦呓,也都是他的家国天下。我知道,他再也没了和我耳鬓厮磨的时间。

可我很开心,因为他真的是要做一个好皇帝,他是在为苍生谋福祉。我的丈夫是个心怀天下的英雄。

可并不是每个人都像我一样,理解并支持容礼这个年轻的好皇帝。

朝中势力逐渐分了派系,主要是以皇帝为首的推新派,和以宰相为首的守旧派。

两派对立互不相让,时不时还会擦枪走火。

宫深似海,在我不知道的宫外,守旧派暗流涌动,日益蓬勃。

那日,母亲捎信过来,说我许久没有回过家,父亲母亲和兄长嫂嫂们都想见我。

我不疑有他,择日便出宫回家,那皇后的仪仗真是气派,虽然我并不在意这些,但心里还是十分开心的,这些殊荣都来自于我深爱的那个人——容礼。

虚礼一过,父亲便将我请入书房。父亲取出我曾经涂抹过的字画,跟我一起回忆那些无忧无虑的快活日子。

我也颇为感叹,时光一去不复返。

父亲突然话锋一转,跟我说起了此次让我回来的真实目的。

新旧势力水火不容,父亲作为守旧派的代表,联合各方势力要逼迫容礼退位,让位给一个只有五岁的皇子。

我惊恐地睁大了眼睛,父亲怎么会做出如此大逆不道的事情?

我劝父亲收手,容礼是个好皇帝,一定会还给天下一个河清海晏的盛世。

父亲却笑我痴傻。

总之一句话,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父亲,若容礼坚持不退位,怎么办?”

父亲以手作刀,“杀”。

我怔怔退了两步,跌坐在椅子上。

“父亲,您让我回来是为了什么?”

“为父不能让你在容礼手里,一是怕会伤到你,二是怕容礼拿你做人质要挟。”父亲担忧地说。

我沉思良久,站起身冷静地说:“父亲,既然您心意已决,作为女儿,我也不能躲在后面。您让我回宫,一旦起事,我会劝容礼,劝说不行,我也可以帮您杀了他。您让我带走一瓶鹤顶红即可。”

这次吃惊的换成了父亲。

那日是约定起事的日子,我刚刚过了生辰,天空又飘起了雪花。

大殿之外,群臣长跪不起,逼容礼退位。

大殿之内,容礼怒火中烧,将手中的退位奏折狠狠掷在地上,大骂宰相大逆不道。

父亲不气不恼不言语,两手一揣,静静等。

他知道,外有群臣,内有皇后,逼宫的部队也都埋伏在了城门口。

这一局,他稳赢。

我在一旁苦劝无果,父亲掀起眼皮递了一个眼神给我。

我点头,去端了两杯茶,走到了容礼身旁。

“陛下,气大伤身,您消消气,喝口茶吧!”

容礼抬头看我,眼里尽是疑惑。

“陛下,您是担心我在茶里下毒吗?”

我端起一杯茶,一饮而尽。

而后又把另一杯茶递到了容礼手中。容礼无心喝茶,但还是一口饮尽了。

父亲轻轻吐了一口气,放下心来。

“陛下,您赶紧写退位诏书吧,不然一会儿就没力气写了。”父亲带着点骄傲情绪,说道。

我知道,他的骄傲是因为我。

容礼生气地拍了桌子:“放肆,你在胡说什么?”

父亲嘿嘿一笑:“陛下您一杯鹤顶红下肚,岂不是一会儿就没了力气。”

容礼的疑惑、惊惧、愤怒、失望全都写在了脸上,他转头看我,那是我从未见过的冰霜。

胃里的翻搅的剧痛突然袭来,我痛苦捂住了胸口。

“雪瑶!”

“雪瑶!”

容礼和父亲几乎同时喊出了我的名字。

容礼一把接住了我倒下的身躯。他疯了般嘶吼道:“为什么?为什么啊?鹤顶红是怎么回事?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太医!传太医!”

从未体验过的剧烈疼痛,让我连说话的声音都难以发出。

父亲跪倒在我的身边,涕泗横流:“我的傻女儿,你怎么这么傻!”

我一手握着容礼的手,一手去握父亲的手。

“父亲,您收手吧,我不想看到你们这样彼此杀戮。我不能对不起您,可我也答应过容礼,要保护他的。”

“可……可我能拿什么来保护他呢?也只有这一条命了。父亲,您给了我生命,于我有天大的恩德,今天我就将这命还于您,以此来换容礼一条活命,你答应我,好不好?”

大口的鲜血从我的喉咙喷射而出,我知道,自己没有几句话能说了。

我望向容礼:“容礼,我还是喜欢叫你容礼,有你陪伴的这些年是我最幸福的时光,谢谢你。”

“最后求你一件事,放我父母亲人一条生路,贬为庶民也好,流放边疆也好,都让他们活着,好吗?”

容礼哭得泪眼模糊,不住的点头。

他们都不知道的是,我在索要那一瓶鹤顶红之时,就已经有了决断。

这天下需要一位明君,我不能为了父亲的恩德,置天下苍生于不顾。所以,我坚定地站在了容礼的身后。

外面的雪花飘的更大了,我闭上眼之前看到的最后一幕是一朵晶莹的雪花飘到了我的眼前。

容礼,如果你还记得我,可不可以在我的忌日,给我的坟前别上一支红梅。因为,那年红梅覆雪,如玉少年,是我一生中最美的遇见。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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