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那座大山里至今还在流传一个女支教老师带走了一个男人的故事，至于会以哪种方式流传便不得而知了。

宋鱼小姑说她这辈子一共任性了三回，第一回是在上大学时选择了离家千里的南方，没有听从爷爷奶奶的意愿留在北方。第二回是大学毕业响应党的号召，去边远山区参与扶贫计划，提高贫穷地区的文化，教育，医疗水平，也就是现在我们所说的支教。第三回就是从支教的山区带回来一个啥都不是，一穷二白的男人，就是我的小姑父。

三次任性，都差点让爷爷跟宋鱼小姑断绝关系。三次任性，让奶奶一辈子都不愿踏进南方的土地。而三次任性，于宋鱼小姑而言，并不后悔，而且深深的佩服和感谢当初那个天不惧地不怕一往直前追求梦的自己。

小姑时常给我说，很多事情你都可以让步，但是唯有你的人生和原则一定得寸步不让。守得住，人生才是你的，守不住，你便一辈子什么都不是。

他们的故事源于支教，流长于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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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6年，小姑拖着一箱子书，来到了大梁山。连续三天的颠簸，火车，公共汽车，不知道换了几次，最后坐着牛车来到了位于山里的一个小学门口，没有名字，没有门，只有几件破房子，外加房子前的一片小空地，就组成了一个学校。学校的院墙是由树根堆成的。 门口站着三个笑的一脸憨厚的人，是校长和另外两个老师，这个学校全部的师资。三间教室，三个老师， 98名学生。即使经历了三天的颠簸，头发凌乱，灰头土脸，看到自己抵达了目的地的宋鱼小姑还有很兴奋，和三位老师亲切的握了手，就是交谈的时候有些困难，虽然在南方上学四年，但小姑总是觉得南方的方言难懂，愣是没学会几句。

就这样，宋鱼小姑开始了自己的支教生活，村里没有多余的房子给她居住，于是校长便在学校里收拾了一件很小的仓库，平时放杂物的。小姑衣物，生活用品带的都很少，就是书带了满满的一箱子，所以整个一个小仓库除了放下了一张单人床，一张用木板堆就的桌子，就是书了，地上也有，床上也有，桌子上自然是重点摆放位置，一本《瓦尔登湖》就放在枕头边，书签每天向后面平移两页，小姑的精神境界又向上提了一个阶梯。

宋鱼小姑爱书，为书痴狂，她觉得书中有她想要的世界，想过的生活，想追求的人生。所以她自己来到南方上学，自己跑到山区支教，甚至自己选择人生的伴侣。

于宋鱼小姑而言，支教是一种完全不同的生活体验，她所支教的学校只有三个班，每个班只能有一个老师，且每个班级都是混级安排的，因为教室和老师都太少。而那里并不存在单科老师，一般情况下就是一个老师教一个班的全部科目，从一年级教到五年级。说是全部科目也就语文，数学，体育三门而已。

宋鱼小姑兴冲冲的便开始了自己为时一年的支教生活，她教一个原来由校长带的班，包括了三年级和五年级，因为她来支教，校长便不再教学，勤勤恳恳的干起了后勤，管理学校的工作。那个班一共有37个学生，从9岁到15岁不等，山里的孩子上学都不会按照法定年龄，家长想到了，便就把孩子送过来。

宋鱼小姑自然充满了斗志，满怀热血的传授着自己花费十几年得来的知识，人生经验，生活经历，孩子们也都诚恳，纯真，可爱，对小姑口中的那个大山外面的世界充满了好奇与向往，一双双亮晶晶的眼睛直愣愣的看着激情洋溢的美女老师。每天，小姑带着他们一起背诗，背文章，讲课文，一起带着他们做游戏，跑山路，一起算数字，背乘法口诀表。有时候还会和他们一起排演话剧，《白雪公主》，《小红帽》等童话故事被排演了好多遍，孩子们都很喜欢童话故事里奇妙玄幻的情节，美满幸福的结局。明知道自己一个人改变不了他们的命运，但小姑依旧热诚，依旧热情。她喜欢尽力的感觉，喜欢抱有希望，她希望山里的孩子能有自己的梦，带着自己的梦想愉快的活下去。虽然一天下来不停的讲课，说话会很累，有时晚上的自己都说不出话了，但小姑依旧信心满满，认真的伏案备课，然后再躺床上看会书，于精神世界畅快遨游一番。瞬间身心顺畅。

然而，刚开始没几天，小姑便觉得不舒服。小姑大学期间都是清晨七点便起床，开始忙碌的一天，但那所学校上午九点才开始上课，小姑总是觉得早晨的空气和鸟叫声都那么清新和动听，都费在眼巴巴的等着上课太可惜。于是小姑第二天便去了山上寻一无人烟处，聆听着天籁，读书。

就在山上，遇到了小姑夫阿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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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十年代末，一列象征着文明与科技的火车碾过了田园诗人海子的身体，给八十年代青年人的激情画上了句号，带走了绝大多数还要在九十年代徜徉的青年人的理想。这种落差北方表现的较为浓重和残忍，逼迫了多少本想要吟诵青春歌唱梦想的青年收起了吉他，焚烧了理想，拿着公文包奔走在现实的道路上,不再奢想“我有一所房子，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所以九十年代的青年人大都不愿去冒险做梦，不敢大声歌唱，不肯再用自己的疯狂去救赎无梦之人。而小姑却在九十年代救赎了阿宝，给他编织了一个梦，并把梦像出水的芙蓉一般，华丽的展开。

小姑每次想起和小姑夫阿宝的相遇，总会趴在小姑夫肩膀上笑上一番。有时会笑出眼泪，有时会被自己开怀的笑呛到，咳嗽个不行。这个时候，小姑夫就会轻轻拍着小姑的肩膀，操着一口半北方半南方的口音，安慰着小姑让她别笑太猛，别笑太急。

小姑第一天上山读书便找了一个树龄很高的大树，拿着一本叶芝的诗集《当你老了》读的津津有味，有时候还会轻轻地读出声，不愿扰了天籁，只想用自己的声音将诗句一句句敲进心里，融入于思想。

阿宝看着树下那个认真看书的女孩，无所适从，听着偶尔从女孩口中吐出的诗句，觉得这是他25年以来听过最温婉，最动听的声音，甚至比去世的阿爸哼唱的山歌还要动听。声音柔柔的，软软的，读的不急不缓，音调不高不低却貌似又有其独特的情感跌宕在里面。

后来小姑夫给我说，第一次听到小姑读诗的时候，虽然听不懂她读的诗的具体涵义，但那些诗句都如电流一般，流入到自己的心里面，流入自己身体的每一道血管，使自己浑身感觉到了颤动，不知因为小姑的声音，还是因为诗。

“当你老了，头白了，睡意昏沉，

炉火旁打盹，请取下这部诗歌，

慢慢读，回想你过去眼神的柔和，

回想它们昔日浓重的阴影；

多少人爱你青春欢畅的时辰，

爱慕你的美丽，假意或真心，

只有一个人爱你那朝圣者的灵魂，

爱你衰老了的脸上痛苦的皱纹；

垂下头来，在红光闪耀的炉子旁，

凄然地轻轻诉说那爱情的消逝，

在头顶的山上它缓缓踱着步子，

在一群星星中间隐藏着脸庞。”

小姑喜欢这首诗，大多数人都很喜欢这首诗，就像那首在那时很流行的歌曲《最浪漫的事》，小姑想大概人都怕孤独，人都爱深情，人都想有个人陪自己到老，人都希望找一个爱自己虔诚的灵魂的人吧。因为喜欢，所以小姑读的时候颇富情感，当读完的时候感觉到自己倚靠的老树发出了大动静的沙沙的声响，好奇的抬起了头，便看到了手足无措，一脸通红的小姑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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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鱼小姑家有一个名字是“I DO”的花店，有一个叫“私奔”的书店。小姑夫起的花店的名字，因为小姑曾经倚坐着那棵大树告诉他在西方婚礼上相爱的两个人会以“I DO”表示愿意相伴一生的承诺，那是阿宝小姑夫听到的第一句英文，觉得小姑说的时候很动听，眼睛亮晶晶的，似乎混入了日月星辰，所以小姑夫这辈子只会这句英文，当然，阿宝小姑夫也说，希望收花的人能感受到送花人的心意，欣然接受。那家书店的名字自然是小姑起的，但她没说为什么，只有小姑夫每次从学校回来，进书店前总会深情瞻仰一会，沉思一会。

小姑和阿宝小姑夫的初遇最后在小姑夫满脸通红，小姑愣神一会接着哈哈大笑之后变得格外晴朗。

阿宝小姑夫十五岁便成了孤儿，没有生活来源的他便从他们那小县城的中学辍学回家，阿宝小姑夫的阿爸很开明，因为在年轻的时候出过大山务工，看到了八十年代珠江三角洲的迅速发展，回来之后便立志要让自己儿子考大学，走出大山，将来做一个背公文包，进大楼工作的体面人，无奈夫妻两人都提早 撒手人寰，留下阿宝小姑夫一个人茕茕孑立。好在村民乡亲都很善良，每年让阿宝小姑夫跟着他们帮衬帮衬干活，也好好的生活了下来，就是到了嫁娶年龄时，没人愿意把女儿嫁给他。小姑夫上学期间学习一直很优异，也很好学，算的上勤勉，家里突遭变故，让他好不能平复，以前性格开朗的他也变得木讷，沉默了起来。他一直都挺怕自家空荡荡的一间房子，早上总是很早便醒来，直愣愣的看着屋顶，后来干脆跑到山里，寻一棵老树爬上去，听着鸟叽叽喳喳的叫个不停才静下心来。一爬就是好几年，早已习惯每天凌晨便上山寻会鸟叫，直到那天遇到小姑。阿宝小姑夫的心又跌宕起伏了起来。

小姑跟阿宝小姑夫说的第一句话便是，“鸟叫的好听吗？”。

从那以后，小姑便把早晨的时光消磨在了给阿宝小姑夫讲各种知识上了，小姑觉得自己在自己支教一年中教的最成功的一个学生便是阿宝了，不是说其他学生不爱学习，是阿宝很爱学习，不似其他学生充满新奇的目光，阿宝的眼睛是热诚和饥渴的，对未知的热诚，对知识的饥渴，每当对上阿宝那双充满疑惑和期待的眼睛时，小姑总是迫不及待的将自己学过的知识，看过的世界，经历过的生活都告诉他，告诉他这个世界真的有太多美好的事物，很多很多了不起的伟大的人，很多很多经典的故事保留至今；告诉他我们每一个人都可以做自己喜欢的事情，做自己喜欢的梦，而且我们也会通过自己的努力将那个我们想的双眼发红的梦想实现；告诉他很多很多浪漫的，幸福的，搞笑的，惊奇的，温馨的，遗憾的，悲惨的故事，告诉他苏格拉底，亚里士多德，柏拉图，莎士比亚，狄更斯，巴尔扎克，司汤达，叶芝，王尔德，卡夫卡，告诉他古老而又神奇的神话，北欧的，希腊的和中国的，告诉他奥丁的坐骑是八条腿的马，他的武器昆古尼尔一旦射出去就必须要击中目标，普罗米修斯因为给人类偷取火种，被宙斯残忍惩罚，坚韧的精卫一点点的衔拾着树枝要将那个使她溺水的东海填埋。当然小姑也会给阿宝小姑夫讲很多自己的故事：小时候不喜欢睡觉，总是大半夜趴在窗户上看星空，又一次甚至把半夜起来的母亲吓了一跳；上中学的时候喜欢同班的一个小男生，结果那个男生知道后吓得告诉了老师，然后她就被那个学校开除了，把自己的父亲气的罚她三天不许吃饭，关在一个没有窗户的屋子里；报考大学的时候来到了南方，父亲气的两年没有和她说一句话，母亲总是偷偷落泪，她走的时候只有自家哥哥送她到火车站；学校真的很远，站了两天两夜才到，下了火车后，腿脚肿的连鞋子都穿不上，忍着泪水摸索到了学校；大学生活很精彩，她学的中文，偶尔会在校报上发表几首小诗，散文，和同学们一起度过了难忘的四年；大学毕业后更是在父亲扬言一个月后不回去便要和她断绝关系的情况下来到了大梁山支教。

阿宝跟小姑说的第一句话是，“啊，啊，好，好听，哩，哩读的，读的，也，也好听。”

阿宝很认真的将小姑带来的书都前前后后读了好多遍，本来就基础不错的他，虽然荒废了好几年的时光，但读书并不是很吃力，以前从没有了解过简单课本以外的阿宝，真的觉得这个世界太波澜壮阔了，他爱上了小姑口中的那个外面的世界，每每回忆讲话的小姑总是神采奕奕，手指不停的在空中比划，双脚也会轻轻的踢着地上的小土块，马尾辫在脑后不停的摆动，讲到精彩处还会大笑，会微笑，会沉思，阿宝小姑夫觉得那时的小姑全身都在绽放着光芒，温暖而不热烈，就这样温暖，照耀着他，让他觉得自己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阿宝。

阿宝有时候也会是讲述的那个人，不善言谈的他会用不标准的普通话，讲述自己的故事，讲自己小时候跟奶奶生活，每天跟着奶奶干活，不干活便和村里的同伴一起跑到山里疯跑，玩耍；奶奶去世后便跟着打工回来的阿爸阿妈生活，开始上学，阿爸阿妈对自己给予了很大的希望；后来阿爸阿妈也去世了，便在乡亲们的帮助下学着自己生活。害怕安静的空房间的自己每天早上都会来到这棵老树上听鸟叫的声音，让自己觉得这个世界上自己并不是一个人。

日子就在交谈，学习中一点点过去，如果这一年都如这般平静安好的话，一年后宋鱼小姑会带着骄傲与满足离开这座大山，乡亲们都会记得这个爱笑，善良的支教老师，宋鱼小姑大概走之前会向当地的教育局推荐阿宝来做个学校的老师，阿宝的后半生可能会以一名山村教师的身份终其一生。然而，命运是一条条有魔力的线，于缠绕中改变一个人的轨迹和初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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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6年，崔健一身宽大的衣服，裤管一高一低，弹着一把黑色的吉他，用自己的灵魂在首都体育馆演唱了《一无所有》，歇斯底里，唱的台下的人都为之一惊。崔健从那一刻也开启了中国摇滚的时代。对于《一无所有》，当时的人惊讶的是原来歌曲还可以那样唱，激烈，卖力，呕出灵魂，愤世嫉俗，却又无所顾忌的发出心底的声音。现代的人也是惊讶的，现在的人惊讶是，原来人们对于物质永远都是趋之如狼，精神上的追求都止于物欲至上，直接，残忍却又是如同真理一般的存在。“我曾问个不休，你何时跟我走？”

托马斯·艾略特说，我们不知道我们是什么，我们就不知道我们要什么。我们不知道我们要什么，我们就不知道我们是什么。

因而，弄清楚“本我”很重要。

宋鱼小姑命运的变轨是在支教快要结束的时候，班里一个调皮男生的失踪。那天全校都没上课，和村民们一起去山里找那个男孩，连着三天，一无所获，孩子的阿妈眼睛红肿，头发凌乱不堪，整个人憔悴的失去了生命力，坐在地上，呆滞的望着大山深处。三天后大家便都放弃了寻找，孩子的阿爸搀扶着已经走不动的媳妇，一步步迎着黄昏的光回家。宋鱼小姑看着夫妻两人的背影，后面跟着他们另外的两个孩子，黄昏的光打在他们的身上，一家四口的身影模糊的看不清，那是第一次，宋鱼小姑觉得黄昏很残忍，发出的光很冷，加重了所有悲伤的情感，让悲伤的人在黄昏的一点点消逝中湮没于光明，懂得了《小王子》里“悲伤的人喜欢看日落。”有什么比看着夕阳渐渐落下去，整个世界趋于黑暗更令人难过的呢。

第四天的清晨，宋鱼小姑便没看到阿宝，到了中午和同学们在山里上体育的时候才看到阿宝小姑夫拖着疲惫的身子走在山里。

“石头小时候，他阿爸让他陪过我几天，在阿爸阿妈刚去世的时候。”

因为这一个理由，阿宝小姑夫不想放弃寻找。陪伴过他的人不多，他想珍惜。

宋鱼小姑一下课便和阿宝一起搜山，在第五天的黄昏，在一个很窄的山谷找到了石头，没有了任何生命气息的石头，就那样孤独的躺在黑暗山谷里。那天，宋鱼小姑趴在阿宝小姑夫的肩膀上哭了好久好久。第一次真切感受到了生命的脆弱与无常，第一次看到以前那个爱打闹，爱笑，爱扮演小矮人的男生冷冰冰的躺在黑暗的山谷里，宋鱼小姑感觉整个胸腔都被堵的说不上话来，只能大哭来表达自己的难过。难过的时候，总要有一个发泄口，哭往往是最直接有用的那一个。

阿宝小姑夫站在黄昏里，抱着哭着上气不接下气的小姑，心疼与难过同样使他无力思考，只有一个劲的说着，“哩不要哭，哩不要哭，哩不要哭......”

命运会用一次变故摧毁你用现有的人生堆彻起的认知，告诉你，你想的太简单，所以的意想不到都会发生的出乎意料。在那刻，你会重新审视人生，重新审视自己，你会明白，对于人生而言，你想要的往往是表层的欲望，真正的自己埋得太深。

本质的东西，是用眼睛看不到的。

宋鱼小姑离开之前教给了班里的学生《离歌》，给他们讲了李叔同，告诉他们：“人生就是一场美妙的旅行，我们终其一生也就是想要给自己一场场美好的风景，对于离别，没有必要难过，因为我既是一个游人，又是一个过客。我在尽力，尽力使自己活得是自己，希望你们也是，只让时光留下痕迹，褪去你们的稚嫩，但永远不要去改变你们，希望你们几年，几十年以后，依旧如现在的天真快乐的模样，庆幸自己的成熟，感恩自己的坚持自我。”

暑假开始的第一天早上，宋鱼小姑坐着车在离开山村好几里路的时候，还是抑制不住自己心里的声音，让开车的大哥停下来，往那棵大树跑去，心里只有一句话，“既然任性了那么多次，为什么这一次要违背自己的心。”

其实昨天早上，宋鱼小姑便和阿宝道过了别，希望他接任她的工作继续做一名老师，阿宝笑着答应，低头说，你要幸福一辈子啊。

小姑跑到那棵大树花光了所用的力气，但还保留着勇气。慢慢向那棵大树走去，听那棵大树上传来的歌声，带着沙哑的声音。

“我能想到最浪漫的事

就是和你一起慢慢变老

一路上收藏点点滴滴的欢笑

留到以后坐着摇椅慢慢聊”

宋鱼小姑看着树上那个男人，想到初遇，想到相识后的每一个早晨，有时候他们会并肩坐在大树下，有时候会是阿宝坐在树上，宋鱼小姑坐在树下，两人手中各执一本书，听着鸟叫，看着书，或者有一搭没一搭的交谈。想到那次自己趴在阿宝肩膀上哭泣，阿宝宽厚的手掌轻拍着自己的背。想到阿宝的笑，想到自己教阿宝唱《最浪漫的事》，告诉他以后娶了媳妇可以给她唱。也想到了他们两人可能有的艰难的以后。

“阿宝。”

感到了树上的阿宝全身颤抖了一下，猛地睁开了眼，看到树下的人的时候，瞬间红了眼眶。

看到红了眼眶的阿宝，宋鱼小姑心抽紧了一下，笑着用颤抖的声音对着跳下来的阿宝说了一句改变了两个人余生的话：

“可以跟我私奔吗？”

据说最后阿宝小姑夫抱着宋鱼小姑哭了好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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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鱼小姑是一位作家，每天的时间就是在花店和书店浇浇花，看看书。出版了两本诗集，3本散文。反响还不错。阿宝小姑夫是历史老师，在我们那一所中学任教。他们回到这里后，经历了人生最艰难的几年，步入中年后人生也逐渐稳定了下来，颇有一股岁月静好的味道。

我在本地上的大学，所以有大把时间往家里跑。有时间就去小姑他们店里和小姑一起浇花，整理书籍，谈人生。在一次周末的午后，我一如往常的踏进书店，但在推门的那一霎那，迎着黄昏的光，看到阿宝小姑夫坐在书架前的梯子上整理书，擦汗的时候便将目光投到了坐在书架间看书的小姑身上，就那样一动不动的盯着看书的那个人，目光温柔，嘴角还噙着笑。

那一刻，我在想，阿宝小姑夫以前是不是很多次借着树叶遮挡来看宋鱼小姑呢。

那一刻，我在想，阿宝小姑夫很庆幸遇到了小姑吧。

那一刻，我在想，择一城终老，遇一人白首。

那一刻，我在想，人生的意义是什么，我要的又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