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辽的那些女人们--断腕太后述律平（四）
三 武功
公元1055年，北宋著名的诗人、散文家欧阳修在出使辽国的时候写过一首诗叫《奉使契丹道中五言长韵》，非常写实地讲了他出使中的见闻：“儿童能走马，妇女亦腰弓。”《辽史》记载，在行祭山礼的时候，皇帝皇后率群臣、命妇共同行礼。这都说明，在契丹，普通妇女与男子一样有着参与政治、经济以及军事生活的权利，“有雄略”的月理朵，就在这种宽松的环境中，如鱼得水地活跃在阿保机的政治舞台上。可以想见，年轻的月理朵不爱红妆爱武装，束发带刀、顶盔贯甲、会挽雕弓，意气风发地驰骋在辽阔的草原上，身旁是她年轻英武的丈夫，身后是成千上万雄纠纠气昂昂的契丹儿郎。他们一起东征西讨，赫赫声名随着马蹄得得传遍草原。
901年，结婚9年、29岁的阿保机当上了痕德堇可汗的本部夷离堇，《辽史》中还说“冬十月，授大迭烈府夷离堇”。有历史学家说，阿保机的本部就是迭剌部，大迭烈府还是迭剌部（肖爱民《关于契丹迭刺部的几个问题》，发表于《北方文物》2006年第1期）。他专门负责征讨周围的部落，室韦、于厥、奚、女直（后来的女真），被他夫妻俩打了个遍。902年，这时朱温还没有篡唐，阿保机率领四十万大军入侵中原，打到山西、河北一带，攻占九郡，俘获九万五千人，带回到契丹，专门建了一座城池叫龙化州，来安置这些汉人。这座城是阿保机日后称帝的地方，也是阿保机实力积聚的重要里程碑。
在这些年里，月理朵跟随着阿保机四处征战，为他出谋划策。公元907年，痕德堇可汗死了，《辽史》里说痕德堇遗命立阿保机为可汗。按照当时的规矩，契丹的可汗只能在遥辇氏里选，耶律氏是没有资格的。但是，史书上说，契丹八部首领拿着痕德堇可汗的遗命，心甘情愿共同推举耶律阿保机为新任可汗，后边还有一句，“曷鲁等劝进。太祖三让，从之。”
这是很关键的一句。曷鲁是阿保机的弟弟，“等”里有他媳妇月理朵，他们等这一天已经等了很久，他们用实力告诉已经死去的痕德堇和活着的群臣以及各部落首领，阿保机才是应该成为可汗的人。否则即使遥辇氏的人继续当可汗，也是受气的傀儡一个。现在时机成熟，他们大胆地站出来说话，给阿保机在舆论上大造声势，阿保机才能半推半就地当这可汗，要不按旧礼谁要自己主动说我要当可汗，那是有篡位嫌疑的，就像同一年杀了唐哀帝李柷（chu，四声）自立为帝的朱温。在耶律氏取代遥辇氏的过程中，阿保机自己媳妇和弟弟曷鲁才是功不可没。这一年，阿保机“燔柴告天”，即可汗位，上尊号为“天皇帝”，29岁的月理朵被尊为“地皇后”。
燔柴告天，叫柴册礼，也叫燔柴礼。燔就是烧。过去的人特别讲究仪式感。即可汗位，不像现在要对着宪法宣誓，他们烧挺大一堆柴禾，柴禾堆上还要放一些玉帛和其他的牺牲，也就是祭品。祭谁呢？祭天。柴禾一点，火光冲天，青烟直上重宵九，把我即位的消息就告诉上天了，我这可汗就合法了。这是简单的说法，其实这一套礼仪也挺复杂的，也特别有喜感。
首先要选择一个吉日，在这之前，要弄一个柴册殿、一个御帐、一个母后搜索的屋子。再用木头垒一个三层的祭坛，堆满柴火，再用很长很长的有龙纹的方形毡子铺上。
但接下来有两种说法。一种说法特别好玩，像小孩儿过家家。行礼的前两天，皇帝先住在别处的小帐篷里。再在官员里选九个与皇帝身材相似的人，穿上跟皇帝一样的衣服，扮成假皇帝，行礼的前一天半夜，十个真假皇帝每个人进入一个帐篷。行礼当天辰时（7点到9点间），每个帐篷都要进去一个契丹官员捉认皇帝，真皇帝被捉到时得用契丹语说“我不是皇帝”，捉的人得说“你是皇帝”。这样说三遍，皇帝才说“是便是”，然后出帐篷，穿上皇帝的吉服，拜日，上柴坛受册封，到黑龙殿接受朝贺。
还有一种就比较正式一点，是《辽史》中记载的。先是皇帝入再生室，行再生礼。这再生礼呢，是皇帝在帐篷里脱光了在一个树杈儿下边过，象征重生。行过再生礼后，由部落年龄大的人簇拥着皇帝到柴册殿的东北角拜日，之后皇帝上车，用毡子盖住，由皇后家里年龄大的人驾车疾驰，到高地后，群臣和部落首领列队遥拜。皇帝派人表示，先帝升天了，还有伯叔父兄呢，应当选一个贤者。群臣回答，陛下您最圣明，我们没有想法啊。皇帝说，那你们听我的不，群臣赶紧说“唯命是从”，于是在这儿封垒土石作标记——你们大家都记着自己说的话，再拜先帝遗像，宴饮群臣。第二天，皇帝出柴册殿，登坛，群臣举着毡子边欢呼，枢密使献玉宝、玉册，上尊号，叩拜，礼成。
就这样，阿保机当上了可汗，干了三年，第二回又选上了。到第五年，他的弟弟们不干了，一共五个弟弟，剌葛、迭剌、寅底石、安端，四个都说，哥，这可汗不能你一人全包了，咱祖上有规矩啊，三年一重选。这几个弟弟带着自己的亲兵，趁阿保机出去打仗的机会，准备在阿保机回家的道上截着他，逼着他辞职。安端媳妇粘睦姑觉得这哥几个不是那当可汗的料，就把这事派人告诉了大伯哥。阿保机兵强马壮的，很快就抓住了他们，拉着弟弟们上山，山底下全是阿保机的人。弟弟们一看这阵仗儿，咱对天发誓吧，我们都忠于大哥。阿保机也大度，行，悔过自新就还是好兄弟，让剌葛当了迭剌部的夷离堇。
在权力面前，誓言总想蜕变成谎言。第二年，也就是阿保机当可汗的第六个年头，又到了三年之期，这些弟弟们趁着哥哥去打幽州没回来，又开始造反。阿保机多聪明啊，你们那等着吧，我先不回去，我走在半道上拢一堆柴禾祭天，烧完了我就是可汗了，你们就没资格反对我了。说实话契丹人也实诚，哥，你太狡猾了，我们这部队都没归拢齐呢，你那自己个儿就烧完柴禾祭完天了，哥，你还是可汗，我们错了，这回我们服，下回再说。（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