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监考阅卷说起

忙碌的六月终于过去。整个六月，我集中做了两件大事：监考和阅卷，监了高考和学考，阅了中考试卷。有点体会，有点感受，特此记录。

第一次参与高考监考的时候，我全程高度紧张，记好每一个时间节点该做的事，严格按照要求做好规定动作，不敢稍逾矩。又因为觉得此事关系重大，每一步都小心谨慎，不敢懈怠，因而神色凝重，自然也就没有了笑容。听同事说自家孩子参加高考时她一直都在家里念经祈祷，我想我家的孩子参加高考时我肯定也会无比紧张。

去年高考季，因孩子参加高考，我也就避嫌而没有参与高考监考了。我和孩子他爸分工合作，他负责开车接送，我负责在家里安排伙食。除了比平时多安排了两个菜，其余也没有多大不同。也许是因为带小盼转移了注意力，也许是相信孩子考试时不会有太大偏差，也许是没有对孩子寄予过高期待，我竟然没有体会到紧张和不安。高考的那三天就这样平静地过了。

今年又一次参与了高考监考。从考前培训就可以感觉到今年的不一般。因为去年的打铃事件，领导们都格外重视今年的高考工作，开会时花了一个多小时的时间让我们提高思想认识，真的是殷殷叮嘱，语重心长！在考场里看到这些考生，因为和自己孩子一般大的缘故，我格外心疼他们。毕竟不是第一次监考了，我自己心态上也放松了些。因为疫情，我们全程都要佩戴口罩，我无法通过笑容来缓解考生紧张的情绪，就把全部的善意和爱意集中在眼睛里，希望能透过眼镜镜片传递给每一个考生，让他们得到些许心灵的抚慰。安检时，贴条形码时，收发身份证时，考试结束前的提醒时，我都尽量做到柔声细语，让孩子们安心一点。有一个孩子在考试中途提醒我不要把脚伸出去，他眼睛的余光看到了，觉得有影响，吓得我赶紧收回来，塞到凳子下。考数学时，有一个孩子在距离考试结束还有半个多小时的时候提出要吃巧克力，要我帮他去外面的包里拿。我不敢擅做决定，赶紧报告给流动监考，流动监考再赶紧去请示领导，结果是：如果是低血糖导致无法继续作答，就要派医生来检查之后再处理，否则不能拿巧克力进来吃。我转告给考生，他也只好无奈地笑了笑，又继续埋头作答了。我低头一看，时间不多了，可是他还只完成了填空题和选择题，后面的大题还没有开始，不由得为他担心和难过起来。我观察到他考前就在教室外吃了一块巧克力再进来的，没想到今年数学这么难，耗光了他储存的能量，心里开始发虚了！

当然，作为语文老师，我最关注的还是语文科目。第一场考的就是语文，试卷拆开之后，我很好奇，尤其想知道今年的作文题。试卷就在主监考的手上，我不敢伸手向她要。发卷哨响了，主监考把试卷递给我，我双手接过赶紧依次下发，不敢耽搁，更不敢直接翻阅。发完试卷，我全程就看到了封面上的“祝你考试顺利！”这句话。开考铃响后要核对考生信息收身份证了，我不时瞄一下他们的试卷，终于看到了古诗文默写。真的很容易，一句是《劝学》中的“驽马十驾，功在不舍”，一句是《关雎》中和乐器有关的“琴瑟友之”“钟鼓乐之”，还有一句好像是古诗中用鸟儿的鸣叫烘托人物心情的。走到一个女生面前，这是在安检时告诉我自己是高四学生的孩子，她在草稿纸上写了好几个“努”和“驽”，我看到了她的纠结和犹豫，更看到了她的紧张。还好，她的答题卡上写对了，我心里暗暗为她高兴了一会儿。之后好长一段时间，我就坐在教室后面属于我的那条凳子上，偶尔扭头看看对面楼顶上那只飞过来短暂歇息又飞过去不见踪影的小鸟，更多的时候我是盯着前面的考生。数了数，全场30个考生，女生11个，男生19个；7个穿黑衣服，7个穿白衣服，3个穿粉衣服，其余黄的蓝的灰的红的都有；一个女生穿拖鞋，一个女生穿马丁靴，一个男生穿高帮帆布鞋，其他的都穿休闲运动鞋……坐不住了，站起来轻声慢步走动一下，看到面前这个男生开始写作文了，我慢慢地靠近，伸长脖子瞪大眼睛看过去，发现瞪大眼睛没用，又眯起眼睛看过去：围棋中有术语，所谓“本手”“妙手”“俗手”……看到这里，我心里一惊：难怪朋友圈那么多人送崽学围棋，有先见之明吗？我是不是也得要对围棋略懂一二的老公教孩子围棋了？不过瞬间，我又开始嘲笑自己了：亏了你还是个语文老师，材料里面有围棋就一定是写围棋吗？没看完就妄下定论，和学生没两样！骂完自己，又悄悄往前挪了两步，终于可以把题目看完了。果然啊，“本手”“妙手”“俗手”只是引言，落脚处还是在“夯实基础”再“勇于创新”不要“弄巧成拙”！我当时就想到了初中课本当中的“卖油翁熟能生巧”的故事，也想到了课外阅读当中“庖丁解牛”的故事，还有“万丈高楼平地起”等俗语。可是水平有限，不能短时间内成文啊！再定睛一看眼前的孩子所写：“少年强则国强，少年智则国智……”写了一堆少年要努力学习报效祖国的话，就是不见他努力和主题去靠近，我也只能在心底轻声叹息了！

连续监考监到想吐，没想连续阅卷才是真的会吐！

接到通知要参与中考阅卷，多年前中考阅卷的感受又涌起，时间紧，强度大，吃不消！可这是工作安排，由不得自己，只能服从。幸运的是，今年安排了121个人阅语文试卷，大家都在想着应该不至于要加晚班了吧。先是安排我阅作文。两个作文题，一个是命题作文《笑对生活》，一个是材料作文，出示莫言今年在五四青年节前夕讲的那段话和分享的那个故事，然后提示：一个人，一件事，虽然平凡，却有直击人心的力量，再要求任选主题自拟题目完成写作。两个题目都不难，可是看了作文才觉得永远不要想得太美好！很多学生直接抄前面阅读理解题的文章，有些是把试卷上的各种题目当中的文字东拼西凑把格子填满，还有直接画勾勾叉叉圈圈的，更有写了题目之后一字未写的，看得我心痛无比。还有些卷面整洁、字迹工整、文笔流畅的文章，可是根本就不符合主题，典型的套作，大家讨论应该是考前考生背过或者写了老师修改过的文章，考生自己认为不错，不看题目，直接拿来就用。我想到了自己的学生，大部分对写作文有畏难情绪，一说起写自己真实的生活体验他们就满腔怨言：除了家里就是学校，除了上课就是写作业，哪有什么生活体验？偶尔的放松时间就是用来看电视打游戏刷视频，哪来的生活体验？唉，我竟无言以对！后来作文阅卷速度较快，诗词默写题严重落后，又抽调我们一部分老师阅诗词默写题。我看的是两空：“草色入帘青”和“乱花渐欲迷人眼”，本以为这两空很容易，没什么难写的字，可是零分比得分的更多！有些是空题，有些是写错了句子，有些写对了句子却写错了字，还有些摆明乱写的“好好学习，天天向上”，更有甚者是写“去你妈的，滚！”作文看得我心痛，诗词默写看得我心凉。不由自主又是想起自己的学生，那么多直接放弃学习的学生，有些孩子不吵不闹就是不学，有些孩子吵吵闹闹静不下心来学；坚持在学的有些牢骚满腹，有些身心疲惫，极少看到“乐在其中”的。我们都知道终身学习很重要，可是在学习的初期阶段就厌学，他怎么能做到终身学习？

七月已经到了，暑假生活开启了不出意外的话，下半年就是教毕业班了。我要怎么做才能调动大部分学生的学习兴趣，尽量让他们在考场上少点心虚不留遗憾呢？我又该怎么做才能在他们心里多留点真善美的力量，去抵御未来那么多的假丑恶呢？好难！

有个即将踏上三尺讲台的姑娘说：最不好当的是初中老师。我问：为什么？她说：小学生天真无邪，老师是绝对的权威，对老师又无比依恋，总是对老师各种示好，这种感觉很好！高中生懂事了，成熟了，会感恩了，毕业后会一直记得老师的好，常常会去探望老师，这样老师就很有成就感。初中生不懂事，又叛逆，不识好歹，教他们的时候很痛苦，毕业后也没几个会长时间惦念着老师的好，所以没意思！    没想到这个小姑娘比我这个站了二十多年讲台的人还看得透！所以，我所求为何呢？心安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