含着眼泪说再见（1）

        天空越来越暗，雪花稀松而杂乱地洒落在洮河两岸。今年，雪花仿佛比往年早了整整一月光临了这个西北小镇。劳累一天的人们早已回到家中，坐在自家的热炕上围着火盆一边吃饭，一边谈论着今年的收成，盘算着在年前填几件新的家具。

        王玉忠老汉蹲坐在火盆旁边，用枯树皮似的沾着黑色泥土的手指一边从唇边汲取唾液，一边清点着一沓已经发皱的纸币，并不断的自言自语道：“够了，够了！”这是他给唯一的儿子王小强准备的大学学费。

        王小强是他和赵慧巧唯一的儿子，今年以优异的成绩被西北师范大学录取。玉忠老两口高兴的几天几夜都没合眼，逢人便说：“我家小强被西北师范大学录取了，过几天就去报名。”为此，还特意从镇子上拉来了几箱啤酒，来答谢前来道喜的亲朋好友。

      玉忠老汉数着钱，慧巧在旁边看着，两人的眼窝有些湿润，仿佛有晶莹的水珠即将滑落。

      荒芜的洮河边，只有光秃秃的鹅卵石一遍遍的被河水冲刷着。迎着刺骨的寒风发出刷刷刷的声音，好像要和这寒风冷水抗争到底。

      小强沿着河边漫无目的的走着，偶尔会捡起一块石子打几个水漂，任寒风冷水应和着。

      依稀记得，这是他第二次打水漂。第一次是三年前夏天的一个晚上，他和他的同学夏青梅一起打的。

      夏青梅和小强是一个村子的，两人从小学开始就在一个班上读书。由于青梅学习较差，小强一直帮他复习功课，讲解难题，久而久之，就成了无话不谈的好朋友。

      那是初三的最后一个晚上，放学后，他们本应立即回家，准备参加中学毕业升学考试。

      可就在他收拾好行囊准备回家时，被后面传来的清脆悦耳的声音叫停了。

      “小强，等一下。”

      “青梅？你今晚不回家吗？”

      青梅顿了顿，脸上泛起一团团红晕，结巴着说：“小，小强，咱们能不能明天一起回家？今晚再看最后一眼我们学习生活的地方。”

      小强爽快的答应：“好啊。”

      两人开始下厨做饭，小强熟练的切土豆，洗菠菜，青梅和面，擀面，最后吃了一顿从未过的土豆菠菜臊子面。

      饭后，小强问青梅：“青梅，我们去哪里看看呢？”

        青梅：“去洮河边走走吧，俗话说饭后走一走，能活九十九嘛！”

        小强右手挠了挠头，说:“哈哈，还有这么一句啊，我咋就不知道呢！”

        青梅瞪了小强一眼，说：“你就是个书呆子，平时只知道学习课本上的知识嘛！”

        小强一阵犯晕，说“就你知道的多，赶紧走，一会天黑了。”

        两人沿着河堤，顺流而下，一路上什么都没说，又好像什么都说了。

        突然，青梅说：“小强，你听老人们说过没，谁在让石子在水面漂几个漂，谁就能娶几个老婆，你赶紧试试。”

        小强说:“真的假的，那我试试。”

      小强说着顺手捡起一块石子漂过水面，溅起了一个又一个浪花，直到第三个才沉下水面。

        “你要娶三个老婆？”青梅瞪大了眼睛，生气的说道。

        “你才嫁三个呢！这也信。我这辈子就娶一个，非你莫属。哈哈哈哈”小强开怀大笑。

        “真的？”青梅脸上又一阵红晕泛起，在月光的映衬下，仿佛醉酒美人，摄人心魄。

        小强顿时感觉血液逆流，脸上发烫，连忙道“赶紧回去睡觉，不然明天起不来了。”

        像往常一样，小强送青梅回到宿舍后才回去的。

        那一晚，小强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西装革履，挽着青梅的手，看着她穿着洁白的婚纱一同步入了婚礼的殿堂。

        后来，青梅因没有考上高中而外出务工，小强因成绩优异上了县一中，但他始终没有忘记青梅。

      今夜，物是人非。

        “青梅，我心爱的姑娘，等我学成归来！”小强喃喃自语，却不知自己的泪水已经打湿了衣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