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养媳那一家子（七）

童养媳那一家子（七）

金秋十月，哑巴生下一个粉嘟嘟的女孩，全家欢喜。婆婆喜上眉梢，给她取名“喜珍”，可谓喜出望外视若珍宝。

哑巴坐月子期间，婆婆亲自炖了些母鸡汤与新鲜鲫鱼汤给她喝，按照传统习俗，女人坐月子几乎不能吃盐与辛辣物，那汤便少盐缺辣的清淡无味。

当琼端着大碗鲜汤送进去，哑巴喝一口便皱着眉头哦哦叫着，指着大碗表示吃不下去。接着，她比划着要吃点外面有口味的菜，琼便在给她盛饭时，偷偷夹进去一小片干鱼。

哑巴便能就着干鱼喝鲜汤下饭了，因此奶水依然不受影响。婆婆并不知情，看着孙女不哭不闹，天见天长，也就高兴，说这哑巴会养孩好待候。

喜珍断奶后，就一直由婆婆带着睡觉。对于这个长孙女，婆婆关怀备至。两年后，哑巴又生了个儿子。婆婆更是欢喜，却也更忙了。好在琼已有十五岁，承担了主要家务活。

哑巴的主要任务是带儿子，但她并不偷懒。经常是脚踩摇篮哄孩子入睡，手摇纺车纺棉纱。她还必须忙里偷闲操持丈夫儿女几个人的衣物单鞋棉鞋之类。

两个孩子在清贫安宁的岁月中成长。可生活的天空总是变化无常，阴晴雨雪不定时。

五四年涨大水湖区“倒垸子”。家园汪洋一片，村民都驻扎在土堤上塔个棚子等待救援。

当政府接送安置灾民的轮船靠岸，当全家随身携带的物品准备停当，一家人除哑巴的丈夫和大哥留在家乡外，其余老少正待乘船去他乡逃灾。

哑巴却不肯上船，她指着娘家的方向，大哭着，她要回娘家！婆婆急了，“这哑巴是何解呢，这个关头吵？” 琼却猜出了哑巴的心思，她在担心“搬家”后，娘找不到自己，因此要带着孩子回娘家。

于是，琼拿着哑巴的手，耐心比划着。好半天，哑巴终于明白，娘家也遭了水灾，也外出逃荒了；往后这大水退了，都会再回到家乡来，那时就可以团聚。终于哑巴牵着孩子上了船。

初到那人生地不熟且同样贫穷的山区，一家人的生活举步维艰。最倒霉的是，琼的未婚夫，这个当时家里唯一的成年男子，大病一场，差点把命丢在异域他乡。

每天，琼都要跟着家乡的几个女人外出讨饭，上山砍柴，采摘野生果蔬给一家人充饥。山民的吃食习惯与湖区不同，南瓜喂猪，人吃南瓜叶，也吃红薯叶。

有次，琼与另一女孩去讨饭时，山民给每人一碗饭，上面还放了炒熟的南瓜叶。出门后，她们吃不了这南瓜叶，便将其挑出来扔在了地上。

随及，被山民发现，她很不悦，便告诉邻居。“这哪是灾民，还嫌咱们的东西，别给她们食物了”。于是，她们在附近讨饭就很少有收获。必须走远些且应该长点见识才行。

为了给未婚夫治病，琼每晚都必须爬过两座山，经过一大片坟地，到离住处五六里的地方去寻医问药。

前两次，是一山民带路陪她去的。当时，医生凭灾民证开处方给药，不收费。但草药必须天开天服，因此琼必须每天都去取药。

一个女孩子，晚上走在毛荒草深崎岖不平的山道上，感觉毛骨悚然。经过坟地怕“鬼”，经过住户怕坏人怕狗。

后来设法将时间换成白天，才免了那份担惊受怕。好在已极度虚弱，迷糊了十多天的男人，病情有了点起色。

他们的临时住所如同四合院，四周都是密密的住户，一间接着一间，灾民就安插其中。因此，灾民的一举一动尽收山民眼底，你不懂他们的风俗习性，是很容易犯错而得罪地主的。当然山民有时也会尽地主之谊。

中秋节，山民家大都做了糯米团等美味。喜珍四五岁，便寻着糯米香四处瞧瞧，一天端回家几大碗美食，婆婆将它们倒在木盆里，当珍稀给一家人吃了好几顿。

邻近的一对老夫妻慨叹：“你家都好哩，有个招人待见的小女孩，还能吃点好东西。”婆婆便将糯米团夹几个给老夫妻。

这对老夫妻没儿女，老头行动不便，妻子身体尚可却笨手笨脚。每次跟在别人后面捡红薯叶之类，总是收效甚微，常常只捡到些枯叶，回家用水浸洗，加到米里煮粥。

饭菜少了油盐，人便越吃越饿，胃越撑越大。夫妻俩每顿一升米煮粥，还吃不饱。

环境熟悉后，哑巴也常到山上去“采购”食物。有时，她将红薯刀豆丝瓜之类弄回家，琼只能趁晚上悄悄做好，让一家老少解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