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人喝彩（笔记体·黎民外史·之三）

作者：岩竹

玉宝是个善说六国的能人。说他能，能到啥程度呢？嗨，只要是你能想到的事，他都能说出个道道来。你问他，是先有鸡还是先有蛋，他不说啥先啥后，而是说：你看到鸡的时候，那是先有了蛋，你看到蛋的时候，那是先有了鸡。关键是要你先说条件，他再回答，非先把你套进去不可。他还有一个绝招，就是一口气能说一百零八个侃子不重样。看不起谁了，他就说猪八戒背个烂箱子，人没人，货没货。说谁拽了，就是屎壳郎爬到扫帚上，装啥黑大蛋呢。村里人都说，玉宝真能，将来去说书包准中。

其实，这是邻居们说的好听话，因为谁都知道，他是学校里的“留校生”。在班上，老师嫌他捣蛋，就让他坐到后边的角落里。这正好趁了他的心意，除了体育课、唱歌课，他都爬在桌子上睡瞌睡，老是口水流到袖头上。到了冬天，把那带耳把、油光光的帽子往头上一罩，再也不理别人，别人也不搭理他。到了交作业的时候，他往往只字未写，老师只好不耐烦地把他留下。他呢，也有准备，提前把学习好的同学的作业草稿拿来放在桌斗里，抄抄交给老师了事。期中、期末的考试卷子和成绩单从来没有拿回家过。因为他家里姊妹兄弟六七个，就他是老小，自己家里的农活都忙不完，也没人管他学成啥样子。就这样，他混到了初中毕业，就回家了。

恰好这时候赶上了分责任田，一大家人都在地里忙活儿。可他总是借着屙屎撒尿，就自个儿跑到河滩去摸鱼捞虾，或是靠在河堤上的芭茅下晒太阳、睡懒觉。就这样一晃，到了说亲的年龄。一连说了五六个，人家都嫌他油嘴滑舌、好吃懒作，不了了之。无奈之下，他跟人贩子到四川万县的山沟里，凭着如簧巧舌，说动了一个家徒四壁的矮个子、浑身臃肿的老姑娘，跟他一起回到了邓城南乡的家。这姑娘虽说自身条件不强，可是一看到要成亲的房子也是土墙、茅扎檐房子，有的地方还露着天，哇的一声就哭起来，说啥都不跟他同房。左邻右舍好说歹说，劝了三天，才把姑娘留下。

多亏小女人吃苦能干，不光为他生了两女一男，还靠到街上赶集做小生意，攒了一笔钱，盖了三间瓦房，拉了一个小院子。他呢，虽在女人的吆喝下，多少干了一些活儿，但那穷嘴呱嗒舌的毛病依然如故，女人也无及奈何他。夏天时，他光着膀子躲到树荫下吹大气；冬天啦，他钻到牛屋里，一边烤着火，一边唾沫星子乱飞地说着那重复了多年的俏皮话。常常是，娃们不来喊他，就不知道回家吃饭。

现在，都五十出头的人了，还是瘦猴一个，整天吊儿郎当，到哪儿哪儿烦，像个土味特浓的嬉皮士一样讨人嫌。这正应了那句老话：好话说三遍，鸡狗不耐烦。

注：侃子，邓城方言，就是歇后语。吹大气，邓城方言，说瞎话、大话，即吹牛。

2016.10.14

注：作者实名“史正耀”，联系电话：13603419969,邮箱nylx680@sina.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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