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生梦里似曾相见（四）

曲径通幽，但这里不是的，这里是阴木飒飒，或许因着这苑里的过多的大叶乔木，总是让人感觉到冷、湿和黑，越发的显得那条甬路格外的长,，泥土经年的发酵味儿直冲鼻端，总令人胃部痉挛，有种想吃东西的饥感。

带路的小乖，融在夜幕里，拉长幢幢的变了形的影，压迫着、张扬着，忽的一回头，森森道：“到了，小姐在前厅等着您。”

他回了回神，推开门，灯是红不棱登的，散在孟桂儿盛极如花的容颜上，象遮了些薄薄的皮膜，笑意也不怎么真实。

但不影响美艳，大气。

那些乱眼如花的灯影，神秘，缭乱，晃得人头眼成花，看她的时候，越发的远了远了。

朱红的上下两截睡衣，蕾丝花边缀皮缀肉，荷叶水袖若隐若现，红色十指细细描了几朵白色小花，柔荑骨节清晰，轻轻的抿着茶杯，便在杯沿上留下一圈淡红的迹子，烙下清清楚楚的唇纹来。

未语先笑：“谢谢舒大夫的催眠术哦，我昨夜难得的睡了好觉，一个梦也没有。”

舒笙道“只要有效果就好，算你没有白白请我来一场。”偷瞄着那杯上的唇纹，象个烙印，烙在皮肉上疼不疼？

那蔓腕伸前，递过更厚的一沓钞票：“我预先把钱全付了，睡不好的时候就叫您来。”笑意更深：“不做催眠陪我聊聊天，也感觉好得很多，这苑子太寂静了，叫人不得安生。”

“好啊”由不得他不答应，钱和人，吸引一致。

香气又浓了起来，似是夜自身散发的气味，那味道入了五脏，就四肢百骸的弥漫开来，到指尖到神经到发丝，一寸一寸的慵懒。

半小时下来，桂儿已沉沉入眠。舒笙头又开始晕起来，但却没有睡去，半梦半醒中，大幕拉开。

那个房间，灯是更暗的，打在闱帐上面，哑红一片，他正犹豫着应不应该进入，看上去不知哪个少女的闺房，一片粘稠感就迎面扑了上来，空气中渗入了一种怪怪的味道，因着花香，辩不太清，他仔细的吸了一下鼻子，便一惊，毕竟他是学医的，血的味道他还是闻得出来的。

立时，眼前的血不绝于缕，一滴滴，一丝丝，一片片，连得无边无继，粘得无法呼吸，床上躲着的人尤自拿着一把绿玉的匕首横在腕上，义无返顾的切下去切下去，竟不知玉这种东西也能打磨成如此伤人的东西，本已冷冽非常，融了血，更似能发出呜咽之声。

他即不能动也不能开口，几不可呼吸，越来越多的血仿佛呛进了他的肺管，他的鼻腔，他的胸口，心便疼了起来，无止息的疼，带着浑身的皮肉，疼的他控制不住的哆嗦，窒息感愈强，人世的种种痛苦便如枷印进他的骨肉。

“放弃吧，放弃吧，放弃你可鄙的生命吧。”一个声音在耳边轻呓着，很动听，很优美，也很夺魂，比他的催眠术更有效果，于是他真的想要放弃了。这样的想法一来，那种难以忍受的压抑感就顿时消散，一条铺满石子的小路便出现面前，他慢慢的迈出步子，准备踏上去。

“回来”一个凄厉的声大叫：“不要去，快回来。”声音在耳膜中不断振荡，顺着耳壁击在心上，舒笙一振，一下子坐了起来，果然又是个梦，他尚坐在孟桂儿的大厅中，身畔无人。

额前的冷汗让人觉得夜更凉，这次身上空空，连条毯子也没有，叫了几声小乖，却无人答应。看了看表，足有2点了，便准备自行离去。

苑子里黑的不见五指，他去摸手机，却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小的手电，是晓仙知道他要晚上出来送他的，灯笼的形状，红皮黄心，却照得见路，女人总是在意这些不实用的小物件。

浮云游走，露出大好的月亮，水银似的月光泼洒在地上，细水长流般。

小乖穿了件白色的长睡袍，散着长发，赤脚的仰头望着月亮，好象梦游的样子。他走上前去叫她：“我要走了，你去关上大门。”

她回头来，一张带血的脸，一个伸长的舌头，一双掉落在外面的眼珠，舒笙尖叫一声便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