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友广场大型吃瓜现场城市故事

惆怅客

2019-05-26  本文已影响1人  范洋唷
惆怅客

她的恋人在三年前自杀身亡,在那之后我有两年的时间没有见过她,所有朋友都不知道她去了哪。没人知道。

他们一起度过童年,一起读完了小学、初中、在高中即将毕业时,他在已经废弃了近十年的乡下房子里割断了自己的动脉,失血过多而死。房子打扫的很整洁。窗外时不时的传来麻雀的叫声,温暖的阳光照射在他的尸体上,仿佛尚有余温。

他的尸体很快被人发现,事情毫无征兆,难以被人接受,他亦没有留下只言片语。就这样他不负责任的一生被不负责任的结束了。

她始终无法理解,无法理解为什么,她深深的陷入了一种自我怀疑,或许自己从来没有走进过他的内心。他始终把他心中的秘密黑洞隐藏起来,没有对她吐露只言片语直至死亡。无论是他的死还是他的隐瞒,她都无法接受。

再次见到她时已经是两年后,在曾经的高中学校。那时我在外地读大学,暑假时偶尔会回到曾经的高中走走,我喜欢后山的一片绿地,在半山腰的斜坡上,躺在那里能看到光秃秃的旗杆,上面偶尔会停一两只麻雀。但过不了多久太阳就会变换角度,阳光会直射进我的眼睛,那时我偶尔会想起以往的情景,第一次吸烟,第一次喝醉,甚至能感受到记忆中的味道和温度,但唯独那些曾经共处的人们的脸已经模糊了,无论我怎么去想,记忆就像磨损的CD产生了无法弥补的缺失,如同被分割成一节节的死亡。

暑假,我在高中学校后山的草地遇见了她,寂静的校园里空无一人唯有知了嗡嗡作响,草地上她对着一颗狗尾草发呆。

见到我她似乎很惊慌,有些不知所措,但打过招呼后两个人静静的躺在草地上就这样待了一会,仿佛回到了过去的时光,那股陌生感已经荡然无存。

我总想问起她那时为什么要去高中的后山,为什么同我一样躺在那片草地上。但机会一旦错失就再也找不到了。

“有时间再见面吧,我是说不麻烦的话。”她似乎在寻找合适的词语。

“当然,你知道我总是无所事事,比不得……”

话说出口的时候我已经意识到自己失言,想起他,浑身仿佛被雷击中了一样,和她相处仿佛遗忘了时间的流逝,好像自己仍在高中,他也仍旧在校园的某处。

她似乎没有听懂,莞尔一笑,挥着手跟我告别,但眼神却分明是木然的,像深不见底的一潭死水。

那是一个热的恼人的暑假,知了的鸣叫和不得了的温度加在一起仿佛是世界末日。整个暑假我头脑中都是她,我迫切的想知道她两年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但和我相处的时日里她总是默然无语,什么都不说,两个人只是静静的在从前上学的道路上走着,一圈又一圈。她总是喜欢凝视眼前的身影,或是一片树叶、或是天上的云或路上的水洼。即便如此我仍旧觉得很美好,仿佛是高中时代的片刻重生,偶尔也会有遗落在某个角落的记忆涌现出来。

我们只是心照不宣的不提以前的日子。她总是在我身前几米远的地方,时不时的转过身来跟我说话,说什么我似乎已经记不清了。记忆就像风中飞舞的落叶,好像近在眼前,但当你想要捕捉它的时候,任凭你拼命的奔跑也永远触碰不到,有时候,不经意的时候,它会偶然飘落到你的手心,那么真实。

她似乎提到了一个怪物,一个滋生在黑暗中专门吞噬人生的怪物。我不知道那怪物是否真实存在,亦或者那只是她在那些深陷泥潭的日子里,在头脑中编织出的东西。

“嗯……那当然是很恐怖的东西”。她仔细斟酌着句子,眼睛向上看着,仿佛在思考着什么。

“那个啊,它总是鬼鬼祟祟的躲在你不易察觉的黑暗中。在你独处时或是晚上,怪物就悄悄的出来。静悄悄的跑到你的身后,好像要把你心中的黑暗一股脑的挖出来,然后装作理解你的样子,仿佛这个世界本身就已经无可救药,离开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那怪物叫什么名字呢?总该有个名字的吧?”

“嗯……这个嘛,它好像没说过,或许我该给它起个名字。”

接着她突然的凝视我的眼睛,让我有些紧张,那双眼睛清澈的像某个深林中的一眼清泉,仿佛一直能看到心底,空荡荡的心底。

“别走太远好吗?它总在黑暗中凝视着我,我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要被它一股脑的吞到肚子里埋在黑暗之中再也找不到方向。”

但她只是把我当作身处黑暗泥泞沼泽通往现实生活的一个通道而已,也是唯一的一个通道。她希望紧紧抓住我的衣角,带她走出黑暗泥泞又不见光亮的隧道,但如她所担心的那样,我还是将她遗失了,原因不是我走的太快,而是黑暗牢牢的抓住了她将她拖到了浓稠黏稠的深处。

“那么它长什么模样呢?”

“怪物吗?”

“是的”。

“嗯……长的和他一样,一模一样”。

大学开学后我回到了学校,她偶尔会跑过来找我,但次数十分有限。剩下的日子我经常会给她挂电话,但大多是无人接听的状态,偶尔接听到的时候,听得出她的声音还是很欣喜。

同年九月她彻底从国外退学,母亲为她办了休学手续,几乎不会再回去复读了。至夏天回国以来她就没再想回去。

之后她去了疗养院,联络逐渐变得断断续续。我努力的和她保持联系,每天打一个电话,但很少有人接。

直到我得知她自杀的消息,她直挺挺的吊在了疗养院的房间里,第二天被人发现时身体已经僵硬。

事情毫无征兆,她在近期还和我通过电话,听到我的声音她仍旧表现的那样欣喜,仿佛阴霾密布的天空露出阳光。但不知何时,她早已悄悄松开了我的衣角。

我时常回忆起她那时和我挥手告别的情景,想起她的眼睛,清澈得空荡荡的眼睛。

上一篇下一篇

猜你喜欢

热点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