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件素花童衫

前头两棵树之间挂着一串刚刚洗过的晾晒着的衣服，而我的眼睛却不由自主地紧紧盯着已经落在地下的一件素花童衫上，似乎感觉到什么，却又不曾弯下腰去。我继续默默地走着。

"哎呀！"身后忽然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都是那些年养成的坏习惯。掉在地下了，也没人给拾一下。"

我转过脸去，原来是一位老太太正感慨地唠叨着。她走得稍快一些，说完话，正好与我并肩而行。显然，她嘴里说出的话，正好与我心里想说而未讲出的话，凑成了颇大的共鸣。

我情不自禁地以敬佩的目光看了看她，她也用自己刚才那句话相同内容的眼神睨了我一眼。与我擦肩而过，老太太迈着稳健的脚步往前走着，银灰色的短发有节奏地在头顶上面蓬动。

是，好事谁都会做，到了该做的时候。但是，对于这些极不起眼，却也并非需要花费多大力气的小小的事情，怎么偏偏就没人去做呢？我这么想着，愈发觉得老太太忒不简单了。偶然回过头去，又朝地下惋惜地瞅了瞅，蓦地似乎是突然才发现那件素花童衫居然还在那满是灰尘的泥土地上躺着，跟先前我刚刚看到的时候，老太太说话的时候一模一样地躺着。

我们都已经走过去了，那么老太太那番话是对谁说的呢？对我，对别人，还是她自己？

                                            1982年6月1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