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的童年
文/深柳
人年轻时享福,那不叫福,人生若能“两头甜”那便是一生好福气。
人生“两头甜”是指童年父母疼爱,生活无忧无虑,学有所长;老年返老还童,儿孙孝顺,老有所养,老有所乐,老有所依。
我的老父亲就是那尝得人生“两头甜”的有福人。
老父亲今年91岁,精神矍铄,性情平和,眼明耳聪。每天晨练、写日记,生活非常规律,记忆力很好。
父亲出生于1931年,民国20年。祖上耕读传家,家境优渥。
我的爷爷曾任清朝从六品布政司理问,相当于现在的省政府公务员。布政司长官是布政使,布政使司里面有个机构叫布政司理问所,理问就是这里面的官员。民国时期就职于县慈幼院总务,慈幼院是美国基督教会设立的学校。
大奶奶出生书香门第,知书达理,娘家哥哥是清末举人,也曾为官。大奶奶嫁入我们王府后,只育有一女,无生养男丁。
二奶奶是我的亲奶奶,因家庭贫寒,被她父亲以15亩土地为聘礼送入王府,幸得爷爷疼怜,后生养我的父亲和两个姑姑。
在封建大家庭旧制下,因大奶奶沒生养男丁,我父亲自然是要跟着大奶奶成为嫡长子的。享受来自两个大家族所赐于的殊荣和最好的待遇。
我爷爷每次返乡,都会给父亲带回许多美食,我亲奶奶会把果子、牛肉这些零食锁在柜子里,专给儿子吃。
大奶奶逢年过节带着我的父亲回娘家省亲,都是轿子来,轿子往,她娘家人也会视如已出地善待我的父亲。
父亲5岁后,我爷爷便亲自开蒙教育,熟读背诵《百家姓》《千字文》《弟子规》《应事杂字》等。7岁时,爷爷请来有名老私塾先生,给家里孩子学习。父亲聪明好学,一年学习了《论语》《孟子》《大学》。
8岁进入村里国民小学,就读两年后在坡街读完高小,14岁就读镇上诚证中学,17岁随我爷爷去县城唯一一所高中,联合中学就读两年后,考上了河南医科大学,但因土改政策,失去经济支撑而辍学。
父亲15岁那年,正上中学,王府当家主母大奶奶因病去世。王府当时有四房几十口人,需要有知书达理,能主持家庭事务的人来做当家主母。
于是1947年阴历二月十七,王府用八抬大轿,迎娶了我的母亲——一位读过私塾,上过女子学校,受过中西文化教育的十五岁妙龄女子。
据父母亲回忆:我们王府与我姥姥家有十几里路程,母亲娘家陪嫁的嫁妆,排头挑嫁妆的挑夫已进王府门,最后一个挑嫁妆的人还没出姥姥家门儿,一路上络绎不绝都是挑嫁妆的人。
婚礼是方圆几十里有名的排场,不过很快这些财富都化为乌有。
1947年腊月初八禹州解放,48年禹州实行土地改革。这意味着我国存在2000多年的封建土地制度和地主阶级被消灭。家里500多亩土地和所有的房产全部上缴充公,转眼间我们家也成了光荣的无产阶级。
1949年新中国成立,百废待兴。19岁的父母有知识有文化,先后应邀参加工作投身教育事业,成为教书育人的人民教师。
但是文革期间,父母亲却遭受了空前的磨难。那是一段看不到希望的黑暗日子;那是一段腥风血雨的日子。从“地富反坏右”——到黑五类、臭老九,父亲所受的屈辱和拆磨,不堪回首。
至到1978十一届三中全会以后,父母亲迎来了黎明,平反后又成了光荣的人民教师。
老父亲童年时的幸福,那来源于祖上的庇佑,当然优渥的家庭也给他带来了灾难,而灾难又是我们这个家凝聚生生不息的力量和爱,成为下一代孩子生长的沃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