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零专题爱小说伯乐猫小说拟推...

影子

2024-01-11  本文已影响0人  以观其妙

原创首发,文责自负

性格即命运。

——赫拉克利特

在某市集团公司的秘书科里,有位姓李的办事员,名叫无能,今年三十开外,长着一张平庸而又谨慎的脸孔,整日沉默寡言,闷闷不乐,好像躲避而又回避着什么。他缺乏年轻人的朝气,不喜欢抛头露面,一顶扁平的鸭舌帽经常戴在头上,好像深深地把自己阻挡在公众的视线里。他走路很快,见着上司就躲避,遇到漂亮的女人就低头,显得有种害羞的样子。

一次爱开玩笑的行政女主任,正与秘书课长站在走廊上讲话,冷不防无能从厕所里出来,从她身边一晃而过,吓了她一跳。定睛一看是他瘦削的背影,不禁笑着对课长说,你们的那位小李像影子一样,无声无息。

课长揶榆地说,他就这样,害怕你给他介绍对象呗。

是吧,真逗。呵呵,女主任有趣地笑了起来,影子,真像影子一样。

从此影子的绰号就传开了。

秘书课长姓吴,号称“弥陀菩萨”,是位豁达乐观的小老头,在他手下除了无能以外,都是一群生龙活虎,多嘴饶舌的年轻人。按照他的说法,管理他们就像驾驭野马,个个都是老总身边的人,牛着呢!集团精简后,吴课长之所以从后勤部门收留了李无能,一则他老实听话,从不调皮惹事,二则这个木头疙瘩文化不高,居然能写一手漂亮的“钢板体”,丁是丁卯是卯,一笔一划,纹丝不乱。当时是八十年代,打字机还未普及,这些秘书们写字龙飞凤舞,率性洒脱得很,稿子上去有的老总看得头痛,于是每逢有重要的报告和文件,他就叫无能用“钢板体”重新誉写一遍。

李无能身兼收发和内勤工作,有时勤杂工忙不过来,还要负责打扫卫生。但他真正重视的是课长分配给他的新任务。每逢他接过课长交给他的厚厚一叠稿子,他就心满意足地呼了一口气,坐在那张老式的旧写字桌旁边,抓起蘸水钢笔就对着方格稿本,一字一句地抄写起来。

讲话稿往往随着季节的变化这样开头的,比如冬天,天寒地冬,腊梅报春;春天,阳春五月,百花吐艳,在这美好的年代……比如夏天,骄阳如火,挥汗如雨,比如秋天,金秋十月,丹桂飘香,在集团公司正确领导下,生产计划提前完成,市场销售再创佳绩……无能已经熟谙这些公文的开头语意,这些美好的富有节奏的语言,明明给他的感官带来的莫大享受,让他沉醉在充满诗意的境界里,就像听到天籁之音一样,脸孔露出会心微笑。正是这个时候,他的身心完全松弛下来,进入自己缤纷多彩世界,尝到人生的乐趣。可以这么说,如果叫他选择,他宁愿午休时加班誉写公文,也不愿与同事聊天打朴克。

那个夏天中午午休时间长,他蹲在桌前,伛着背脊,抄写文稿,就像一棵被风吹得弯腰的老树一样,旁边的男女同事嘻嘻哈哈地娱乐着,仿佛嘁嘁喳喳的麻雀,围绕着老树飞来飞去,而他却屹然不动。好几次,他的后脑勺挨到了飞来的纸弹,甚至有绘着漫画的纸条粘在他的背后,当他内急离开办公室时,背后传来一阵压抑不住的哄笑声。可怜的人涨红脸孔,手无足措起来。还是课长老吴笑着上前摘去纸条,对着窗内的人嚷叫道,龟孙儿子,你们吃饱饭没事干了吧,以后谁捉弄无能,就扣谁的奖金!

然后他拍了拍无能的肩胛,别生气,他们闹着玩的。

我不生气,他憨厚地笑道,课长,那份周总的工作报告,还差三页就完工了,下班前可以交给你了。

好,好,课长又一次拍着他的肩胛说,中午还加班,辛苦你啦,以后有机会犒劳你。

有一次日落时分,他还在抄写稿子,抄着抄着,发觉周围毫无动静,连实习生小黄也不见踪影。后来想起吴课长说过,下午是周末,他带全体人员去基层看看。这个基层是新落成集团活动中心,除了参观外,无非带这班少男少女们去那里唱歌跳舞,轻松一下。连实习生也带上了,怎么没叫他去?这时无能心里颇为不滿起来。真的,人家喊我影子,在这里我不是人!

他搁下笔杆,刷地站了起来,朝右边写字桌上挂着的黑包猛地一拳,算是对那位老是捉弄他的叫“猴子”同事一个解恨的报复。又对左桌地面那双绿色皮鞋重踩一脚,这个女人老是暗地嘲笑他……

可是他无论怎样发泄也想不明白,课长为什么没带他去下基层,连实习生这个黄毛丫头也带去了,而他是正式编制,却没喊他,还说什么有机会犒劳他?

他又想往天花板上吐唾沫时,有人走进了办公室问道,怎么今天秘书科没有人呀?

明明他在怎么说没人?一阵酸楚像打翻的五味瓶涌上心来……

但抬头一看,原来是周总,赶紧站了起来。

你们秘书科的人到那里去了,怎么连一个人都没有?

他们都下基层去了,留下我值班。

你,你叫什么?

报告周总,我叫李无能。

噢,我知道了,你叫李无能。

周总转身就走了。过了一会儿,他打来电话,小李呀,麻烦你帮我拿一桶矿泉水来。

当他吭哧吭哧将水扛进总经理办公室,但见老人家手持水壶正在朝窗边的花盆浇水。他突然平添了机灵,周总,我来,你歇歇吧。

他抢过水壶帮周总浇起花来。

天热,浇水要浇透,不然要烂根的。

周总重新坐到办公桌,一边看文件,一边和蔼地对无能说。

嗯,嗯,我知道。他一边浇水一边傻笑道。

这时周总翻阅一份简报草稿,嘴里啧啧称赞说,你们科里有人才,这笔字谁写的?工工整整,规规矩矩就像钢板模子刻出来一样。

是我写的。

他涨红脸孔,侷促不安地回答。

你写的?

周总抬起头不相信地看他一眼,哈,真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然后赞许地调侃说,小李,我建议你名字中的无能二字去掉,可以叫李有才了。

叫李有才!真的!

无能受到老总表扬,忘却了刚才冷落的苦恼,绽开笑颜从总经理办公室出来,急匆匆地差点与前来汇报工作的行政女主任撞个满怀。

小李,你今天咋啦?

我,我……他抬头鼓足勇气打量她一眼,然后开玩笑道,大姐,你左边的发夹松了。

她摁紧了发夹,看他一晃而过的身影,纳闷地暗想,这个影子今天怎地这么高兴,太阳从西边出了。

大概受老总的影响,无能突然喜欢起花草来。星期天,他在家里阳台上给一盆干涸的五针松浇水,也许不小心,蹋翻了水盆,流水漫过拦台,下面传来一阵叫骂声。

喂,那个缺德的把水漏下来?老子可在晾被子!

他手忙脚乱,赶紧将窗檐上的一大摊流水揩干了。

这是一幢八十年代初建造的住宅,七层楼高,没有电梯,墙面剥落,电线纵横交错,楼道两旁涂满花花绿绿的小广告,像在一张苍老的脸孔化了妆。由于施工不规范,各家阳台奇形怪状,大大小小。比如,无能住在五楼,四楼的阳台小得像小舟,而三楼的阳台挺胸凸肚,挡住了他的视线。

他探过铁栅栏,瞧见三楼窗台一张男人的脸孔,下巴长满胡子,眼睛露出凶光。当下,这个男人还在抬头观察这股流水究竟从那家窗台上漏了下来,他一手抓着被污水沾湿的被角,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好不容易等来晴天出太阳,偶尔来晒被子,没想到那个促狭鬼来个“下流”呀!

算了,别去吵了。

她的妻子劝他说,楼上楼下的,抬头不见低头见,别伤了和气。

可大胡子悻悻地说:我就是要给这小子长点记性,太不识相了,一会丢纸条,一会扔餐盒,现在又放水了,妈的……

无能感觉非常地害怕,因为漏水是他一手造成的,可丢纸条,扔餐盒子他记不清是不是他干的,反正在他楼上有多少个住户,人人都是嫌疑犯。但如今大胡子好像盯上了他,大有新旧老账一起算的架势,这个家伙可不是善茬,还是走为上计,不让他抓住把柄才好呢!

想着,他戴上帽子和大口罩,快步溜下楼去,就在过道上,他碰到了大胡子,幸亏那只大口罩遮住了面孔,让对方没有认出他。十分钟后,他摘下口罩,从容地从楼下走了上来,只见大胡子站在他家门前,用熊掌一般的大手在敲门。

大哥,你找谁?

我找你!

我刚下班回家,你有何事?

你刚下班?家里没人?

对呀,我是光棍一个。

他自嘲地回答。

不撒谎?

撒谎是乌龟!

大胡子相信了。笑着说,兄弟,看来我冤枉你了,我以为刚才的水是你家漏下来的。

他又跑上楼去,呯呯!一户户地去敲门,一户户地去寻问。直到喉咙嘶哑为止。

无能暗自得意自己刚才的计策,自从受到老总的赏识后,他似乎脑子开了窍,从无能变为有才,喜欢爱玩小聪明了。他想自己从小到大,似乎一直生活在压抑之中,为抵御外界的欺侮和嘲笑,他神经过敏,双眸像野猫子一样闪闪发光。像他这样年龄的男人,早就谈婚论嫁了,可自己至今依然孑然一身,形影相吊。他郁郁寡欢,在单位里没有朋友,工作将近五年,经理还叫不出他的名字。他没有女朋友,更沒有产生结婚成家的念头,他喜欢独往独来,自由自在的生活。休息天,他最喜欢蹲在自家的阳台上,搞些连自己也莫名其妙的动作:比如金鸡独立,比如蜻蜓点水,还有他叨着一块面包,双手撑地倒立起来……自从与大胡子正面接触后,他突然发现大胡子的阳台,好像改装成厨房,他的妻子正在水池旁洗衣,那个乌黑的大发髻,像道美丽的弧线在他的眼前晃动。

这个新的发现,让他内心狂喜起来。无能从抽屉里掏出一只望远镜,偷偷地从窗缝里向下张望。他瞥见那个女人雪白的颈部,瞬时她转身晾衣,高隆乳峰似乎透明起来,接着裙子臀部,一个个细节蕴含着无限情欲的想像……

毫无疑义,他不是一个偷窥狂,但在这个年令男子的荷尔蒙刺激下,奇妙地与夏天燥热的空气相结合,百无聊赖中产生了偷窥的欲望。但是内心的道德理智制止了他撂下望远镜。我真无聊,他的内心涌起的自责的浪潮。不过听到楼下那个女人柔声柔气的说话声音,他又禁不住心猿意马起来,回到了房间……

如今他白天在秘书科上班,比过去更加繁忙了。大概老总与课长打过招呼,所有重要的公文都叫他重新誉写一遍。因此,足足八个小时,他一点不得空闲,有时上厕所也得小跑几步,否则完不成课长交给他的任务。日久生厌,他渐渐对抄写之类产生了腻烦之心,每当课长将秘书写好的文稿递到他面前,无能开始抱怨起来。他抱怨秘书字写得太潦草,自己花功夫去辩认,他抱怨蘸水笔不好使,总务太抠门,他抱怨自己命苦,课长欺侮老实人。那些开篇富有诗意的公文,不再吸引他的眼球,殊不知在他潜意识里被一种欲念所左右,每当下班铃一响,他的脚底像抹了油似的,骑着自行车像脱弓的利箭一样赶回家去。

这个影子近来咋样?吴课长手捧还末抄完文本,摇摇头自言自语地说道。

肯定在谈恋爱了。

一位女秘书猜测说,看他的样子神魂颠倒似的,我写的一篇简报,他抄写时居然漏下一段话,害得我被周总批评了一顿,以后我还是自己字写得工整清晰些,不劳他大驾了。

且说,无能赶回家,已是浑身大汗淋漓。他也不知道自己这么匆匆回家,究竟是为了什么?他在车棚内停好自行车出来,远远地瞥见楼梯上有个妇人拎着垃圾袋,轻盈地走了下来。三十五六岁年纪,中等匀称的身材,丰乳细腰,一双黑艳艳的眼睛略有斜视,仿佛有一种挑逗的感觉。果然是她,他的胸口怦怦直跳起来。虽然并未他想像中那般完美,但也有七八分姿色。

她捂着鼻子,将垃圾扔进了那只绿色的铁桶里,瓜皮和发馊的饭菜臭气四溢,苍蝇嗡嗡盘旋在头上,仿佛在亵渎她隆起的大发髻。她厌恶地快步离开,恰好与他打了个照面。

下班了。

嗯。

她朝他嫣然一笑,便步履轻盈地上楼了。夕阳血色的余辉,给无能留下了这个女人美丽的倩影。他没有多想,尾随而去,心里涌上了世俗的说法,这个大胡子有艳福,鲜花插在牛粪上……

从此,偷窥成了他业余生活的唯一乐趣,每逢三楼的阳台上有女人的声音,特别是夏天的夜晚,当亮起灯时,无能就躲藏在黑暗中,穿着内裤,敛声屏气,将望远镜架在窗子上,眼睛贴在洞孔,朝三楼的窗台眺望……如今他熟悉了这个女人夏天用的所有的衣裤的形状和颜色,包括裤叉、乳罩、内衣……他不断地做梦与那女人融为一体。

小李,集团公司马上要召开半年度总结大会,这里有一份王秘书起草的工作报告,周总已经圈阅了,指定你仔细誉写一遍,大会上要用哩!

哦,哦,无能打着呵欠,心不在焉地接过厚厚一叠稿子。

吴课长笑道,年轻人,像你这样的年龄,抓紧谈恋爱是很正常的,但要注意劳逸结合,不要熬夜啊!否则要影响工作。

唔唔。他搔搔头皮,憨厚地笑着将发言材料搁在桌上,然后从抽屉里掏出空白的方格纸来。

什么女朋友,带来让我们瞧瞧。

一片嗤笑的议论声在他背后响起。

是不是食堂里马阿姨的女儿刘大花,胖墩墩的妞妞,头发染红的那一个,她经常在科室前晃来晃去……

哈哈!旁边的猴子秘书尖声笑了起来,像公鸡打鸣一样。

我找你瘸腿的妹妹!

无能一拍桌子回击道。

旁边的同事一下子惊诧地互相使了一个眼色,想不到平日懦弱的无能竟会唇齿反击。猴子被呛得拉下了脸,为了找回面子他怼怒道,我妹瘸腿怎么了,再瘸腿也不会找你这个影子!你撒泡尿照照自己还是一个男人么?

啪地一下,无能将稿子甩到猴子的脸上,旁边的人赶紧将他俩拉开了。

王秘书高声叫道,马上要开大会了,无能的稿子如果赶抄不下来,大家吃不着兜着走。猴子,你开玩笑不是时候,羊惹急了,还要咬人。

他打人……猴子捂着半边火辣辣的脸孔,对着无能说,下班后,咱们拣个地方单挑!

我揍你满地找牙!无能带着胜利者的目光嘲讽说。

一个热浪滚滚的八月夜晚,他伏在窗台上,端起望远镜,开始每天的功课,这决不是抄写文件那般简单,而是要冒一定风险的。他正观察得心猿意马,双眸闪耀着异样的目光,就像大猫捕捉老鼠带着贪婪的神情。突然,一只蚊子蜇在他的脖子上,导致了他操作失误。他松手一啪蚊子,望远镜滑了下去。他急中生智揪住了带子,可用力过猛手指竟插进了铁架的边缝里,待拔出来时,他听到咣啷一声,有一个金属的小东西滑了下去。

谁呀?妈的是又是一颗飞弹!

三楼的大胡子又发出杀猪一样的吼声,吓得他赶紧将窗子关闭了,又熄灭了房间所有的灯光。听到下面没有动静,他方才开亮灯,这时一阵钻心的疼痛,让他冷汗直冒。他发现右手中指红肿起来,赶紧用伤口贴包扎好,俗话说,十指连心,这一夜他痛得辗转反侧,通宵难眠。

清晨,还末日出,他就急忙起床,上附近的卫生院就诊。这时,他觉得自己很可怜,无人帮助,甚至连一句安慰的话也听不到。想到自己的身世,不觉泪水汪汪。怪就怪爹娘从小离异,让他跟个酒鬼的父亲,每天闻到的是酒气,听到的是胡话,尝到的是巴掌。好在奶奶疼爱他,到他十八岁那年,酒鬼牺牲在麻将桌上,随着“清一色糊了”的欢呼声中,他仆倒在地上,手里还紧紧捏着一只“发财”的牌。

那年奶奶也走了,她摘下手中的金戒指,交给了在这世上唯一牵挂的孙儿。带着怨艾的目光撒手人寰……那年他恰好职高毕业找到工作,自己可以独立谋生了。

他坐在门诊室的门口,一手捂着伤口,等候医生上班。痛楚似乎有点减轻,他头靠椅背眯上眼睛。

恍惚中,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妪,手里捏着一串钥匙来到他的跟前,能儿,我刚才到家里去过,你怎么跑到这里来?身体不舒服么?

奶奶,你来看我了!他流着眼泪说:我知道你会来看望孙儿。我很不好,不知干了些什么,把手指也弄痛了……

你让奶奶来瞧瞧,这么不当心的……

她扯开他的纱布,用手抚了一下,突然吃惊地说,我给你的戒指到那里去了?

他蓦然苏醒过来,奶奶的影子消失了,他摸摸手中的戒指不见了。这是怎么一回事?他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几分钟后,他回忆起昨晚那个响声,肯定自己的金戒指落到大胡子的家里了。侍医生处理完伤口,他三步并作二步来到三楼门口,尽管他心慌意乱,还是敲响大胡子的家门。

呯呯……

俩夫妻出门散步去了。

对户人家说。

他跑下楼去。

就在小区门口,大胡子携着老婆的手缓缓走来。今天大胡子心情舒畅,穿着一件铁红色的T恤衫,显得春风满面。他的妻子显得有点害羞,竭力从他的手臂中抽出手来。 方明上前发现了他掉下的那只戒指,正神采奕奕地佩戴地大胡子的左手食指上。在晨光下闪闪发光。

他的眼睛像磁铁一样吸引过去。

大哥。

他低声叫道。

大胡子停下步来,看来早已发现他的举止,有意地晃晃手中的戒指笑道,你是看这个吗?

是的,昨晚我不小心……

那你看清楚了,一定是你吗?你叫它,它会答应吗?

无能被他说得哭笑不得起来。

为了表明事实,大胡子摘下戒指,让他阴面瞧瞧,只见戒指的侧面镌刻着一行字:亲爱的……

你知道吧,这是我老婆刚送给我的,为了纪念咱俩结婚十周年。

无能一下子傻眼了,明明是他的戒指,突然隔夜平添了这亲爱的几个字,难道大胡子会变魔法还是有意……

他觉得不大可能,赶紧回转身去家里找找。

但这时大胡子又把他叫住了。只见妻子脸红着打了丈夫一下,说,大兄弟,刚才他同你开玩笑,这只戒指确实是从楼上落下来,现在物归原主。

他接过戒指,背面的字倏忽不见了,就像影子一般消失了。

正在疑惑时,大胡子哄然大笑起来,兄弟,你发楞是吧,这是我老婆的杰作,她是魔术师会使障眼法……哈哈,不过兄弟,你在阳台上干吗呀,鬼鬼崇崇的,怎么会把戒指丢到我老婆的头上……

无能面红耳赤地跑开了。那天上班,他继续抄写周总的工作报告,那只裹着纱布的手指格外引人注目。

小李,你的手指怎么了?

有点小伤,被窗挡子擦破了。

这个你不要大意,要打破伤风针。

王秘书关切地说道。然后提醒他,这份报告及快要抄好,课长催着去打印呢!

他是被她女朋友咬的……不知谁低声嘀咕了一句,后面发岀了此起彼伏嗤嗤的笑声。

无能没有理睬,深深地埋下脸去。可那只受伤的食指痛得不听使唤,抓起笔杆有点僵硬。

今年1一6月份,在集团董事会的英明决策下,依靠全体同仁的努力奋斗,开拓进取,以市场调查为先导,以科技创新为目标……

他执笔的手抖了几下,以下的文字歪歪斜斜起来,尤其集团二字前仰后翻,变成弧形的大发髻,映出那张娇媚的脸孔。她是魔术师,她是狐影……一个声音仿佛在耳际响起,他环顾四周,幻听消失了,刚才骚动的办公室忽然变得静悄悄,只听哗啦一声,他将纸撕得粉碎,重新誉写起来……

从此,他决定不再去阳台偷窥了。每逢看见她的身影,听到她的声音,他就会莫名涌出一股犯罪的的感觉。好几次他控制不了自己,听到三楼的阳台有动静,就悄悄地端起了望远镜。可这次他看得真切,只见她正在晨练,举起双手踮着脚尖做芭蕾的动作,姿态优美极了……这时起风了,他窗台前落下一片片树叶,自上而下地飘落到三楼的阳台上,又有一件白色的透明套子不知谁从楼上抛了下来……

只听到那女人的一声惊呼,她将脸孔探出窗口,恰好与他打了个照面……

下流坯!

她敲开门,满脸羞怒地将一只避孕套扔到他的脸孔。她不听他的解释,怒气冲冲地跑下楼去。

一切完了……

他将望远镜摔得粉碎,然后傻笑地躺在床上。那天他没有去上班,从早上一直躺到晚上,静静地等候她的大胡子的丈夫破门而入,揍得他鼻青脸肿,然后将他扭送到派出所……

可一切没有发生。等到深夜,他觉得手指剧烈地疼痛起来,一股破伤风的细菌好像在他的全身弥散开来。他通体发烧,浑身战栗,可他反倒有一种释然解脱幸福的感觉。三更时分,窗外起风了,在黑暗的恍惚中,奶奶拎着一只保温瓶从门外颤颤巍巍地走了进来,对他微笑着说:孩子趁热吃,咱们好上路……

他接过保温瓶,对奶奶说,奶奶,我该跟你走了。

上一篇下一篇

猜你喜欢

热点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