懵懂的情愫

【郑重声明，本文系原创首发。本文参与锦瑟九十九组织的现代言情故事比赛活动。】

刚上初中时，我们班转来一个男生。

当他出现在门口时，全班同学的目光“唰”地一下子就被吸引过去了。而我好像看到一束光。他一米七几的个子，头发微微卷曲，穿着白球鞋，蓝直筒牛仔裤，白T恤，右手握着右肩书包的带子，左手自然下垂。我只记得他俊脸白皙，双眼温柔明亮。

大概是有些害羞，他显得腼腆。可我被他的英俊吸引，感觉光感很强，顿时让我瞬间有点恍惚。

“哇，好帅啊！”我听到女生们一阵窃窃私语，男生们一阵“哇塞”地叫嚷。

“来了个帅哥！”有些男生调皮地说。

老师安排他跟我同桌，说让作为班长的我要多帮助他提高语文和英语成绩，这令我有些小惊喜。

当他坐下时，我感到心跳微微加速，手心一阵潮热，马上坐直了身子，双手下意识地交叠摆放在桌上。

他一阵风似地落座后，冲我微微一笑，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和好看的酒窝。我脖颈似乎僵硬了般，机械地朝他微微一转，抿着嘴点了点头，脸却一下子火辣辣的，感到全班的目光都看向我们。

那时的男女同桌很少说话，桌子中间有的还画着若隐若现的三八线。如果同桌间稍微说多点话，就会有好事的同学起哄编排说“谁谁谁喜欢谁了”，让人有些难为情。所以，我虽心中有些小欢喜，但不敢跟他有过多的交流，怕被人议论。

他长得斯文清瘦，性格内敛含蓄，但很喜欢打篮球。每次课外活动，他总是活跃在球场上。他三步跨篮和远投潇洒娴熟的动作，总能博得同学们的阵阵叫好声。而我的目光，就像追光灯一样远远地追随着他。

课堂上，我们除了讲题，极少说话。课间他总喜欢和男生扎推，而且很快就和班上几个男生成了“哥们”。我总是装作不经意地往他们那边一瞥，用余光搜寻他的身影，寻找他的眼睛。

很多次当我的目光掠过他时，常常会跟他的目光不期而遇，但我的眼神很快就像鱼儿碰到障碍物那样迅速地逃避开来。

那一瞬间，我的内心有一丝小欢喜和小满足，也有一丝悸动和暖流。

记得有天我起晚了，没来得及吃早餐就去上学，刚上第三节课就已饿得肚子咕咕叫了。等到第四节体育课跑800米时，我跑得上气不接下气，脸色煞白，只感到一阵阵头昏，眼冒金星。800米勉强跑下来，大口喘气的我双手按住肚子，不时用右手捂住额头，踉踉跄跄赶到教室，我只想静静地趴在桌子上闭眼休息一会儿。

不知过了多久，突然，有人轻轻碰了碰我的胳膊。我有气无力地微微睁开眼睛，看到是他，瞬间我瞪大了眼，然后看到他递给我两颗高粱饴糖。他轻声对我说：“先吃颗糖对付一下吧，你这是低血糖造成的，缓缓就好了。”

我下意识伸手去接糖，不经意触碰到他温热的掌心，吓得一顿，反应过来就迅速把糖抓住，我想假装做若无其事跟他道谢，可不等我说话，他就已经转身跑了出去。

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教室门口，我才收回视线，可手里握着的高粱饴好像还留有他的体温，我剥了一颗糖放进嘴里，慢慢咀嚼，顿时香甜四溢。待吃完第二颗，我的肚子似乎就不那么难受了。

从那以后，我跟他说话多了一些。我给他辅导英文和语文，他教我物理和化学。

他学习认真，劲头很足，英语很快从不及格提升到六七十分；语文也有了很明显的进步。另外我喜欢看《成语大全》，经常跟他在自习课秘密玩成语对接。我每次都能赢他。他说我胜之不武，要求我把《成语大全》借给他，但好胜如我，当然不借。

日子不声不响地流淌，转眼就到那年的元旦前夕，那时候我们流行送明信片。我买了几十张，打算送给老师和同学们。

而送给他的那张，是我精心挑选的，那是一张冬夜雪景图，深蓝色的夜空繁星闪烁，远处的山隐隐绰绰，近处冰天雪地，泛着清冷的光。我在反面端端正正地写着：

赠林书宇：

高尔基说：书是人类进步的阶梯。

愿你在书海畅游，在知识的宇宙中翱翔！

志当存高远！

同桌：戴红梅

明信片陆陆续续送出去了，但这一张一直没有送给他。一来是不知道怎么送出去，二来是他也还没有先送给我，心里有一丝丝不快，少女的矜持让我不愿意先送给他。

直到31号那天下午放学，他还是没有任何动静。我虽然有些懊恼，但想想还是算了，写都写好了，就送给他吧。当时我心里小鹿乱撞，但假装若无其事地拿出事先夹有明信片的《成语大全》，对他说：“嗨，你不是一直想看这本书吗，今天借给你！”

他有些欣喜地说：“咦，今天怎么舍得借给我了，你不怕成语对接输给我吗？”

“你就是看了也未必是我的对手。”我有些骄傲不屑地说。

“喏这是我给你的明信片，新年快乐！”他突然递给我一张明信片，眼睛温柔又明亮，满含笑意地对我说。

我疑惑地慢慢接过，耳边听到他说：“我一直都想挑一张合适的送给你，不知道这张你喜不喜欢。”

我一看，哇，好美，也是雪景！一枝红梅凌寒绽放，冷艳夺目！恰好与我的名字 “红梅”契合，又与我写给他的祝词里有他的名字“书宇”样有异曲同工之妙！我的脸微微红了。但还是抬头看他，示意他把书打开。

他翻开《成语大全》，当看到明信片上的雪景时，先是一愣，然后笑了：“呦，好巧！”紧接着，他翻到反面，认真看完我写的那段话后，抬头看着我，由衷地说：

“谢谢，你写得真好！”

我羞涩一笑，不敢与他对视，低头去看他明信片上写的字：

赠戴红梅：

真正的朋友不把友谊挂在口头上，他们并不为了友谊而相互要求一点什么，而是彼此为对方做一切办得到的事。

——别林斯基

同桌：林书宇

“喜欢吗？”片刻，头顶传来他的声音。

“嗯，喜欢。”我笑着抬起头，看见他也笑了。

那天我好开心，回家的脚步迈得轻快，心里总是反复默念他写的这句话，细想他的深意和含义，总想他是不是还有别的意思，或是感到我对他萌生的情愫。

后来，我上了高中，他考上铁路技校。因为他的爸爸突然出事瘫痪了，他想早点工作。在那时能考上铁路技校也很了不起了，三年学出来就有工作分配，还是铁路职工，是个铁饭碗。

后来，他还跟他的铁哥们来我的学校看我，还跟我的几个大学男同学成了好朋友。居然，有次还参加我们一起组织的春游。

记得那天，天高云淡，春风轻轻地吹拂，我们二十几个同学租了一辆中巴车，前往襄阳古隆中游玩。

一途，大家谈笑风生。而他，却远远地落在后面。有个平时就对我有点意思的男生总是在我身边紧跟着我，帮我买水递水果还不停地跟我说话。上车时还特意坐在我身边。我也时不时悄悄拿眼睛去寻他的眼，可是每次我要看到他时，他的眼睛却看向别处，令我有些懊恼。

这一次的游玩，我都没有机会跟他说成话。

最后聚餐时，他居然提前走了，令我有些怅然若失。感觉这几年好像一下子跟他疏远了。但是，我的心里怎么还有他的位置，还想着他的那双眼？

那年春节放寒假我在家。大年初一，他和之前几个初中同学来我家拜年。我们好不热闹。有个男同学笑着跟我说：“班长，晚上我们一起去看电影行吗？”我不知道家里晚上有什么安排，便说再说吧，到时候看看。

哪知，晚上，他在楼下喊我的名字，我便匆匆忙忙地穿了件紫色呢子大衣围了一条白色羊毛线织成的围巾就出门了。

那晚，有雾。

黑茫茫又雾茫茫的。我和他并排走着，没有说话。我们就这样无声地走着。那是一条通往农村的郊外马路，其实也是当初我们学校的外围，马路两边都是高高的杨树和柳树。

一阵风吹来，我裹紧了围巾有双手揣进大衣兜里。他回头看了我一眼说：“冷吗？前面是机务段新房子区，我家刚好分了一套，我们去看看好么？”

我便跟他一起去了。走了不到十分钟便到了，那是一排排新修好的家属区新房，他家分的是一楼，他很熟悉地走到最边上的一单元打开门进去了，扯开了灯绳，屋子亮了。

这是一间三房两厅的空房子，水泥地，白墙，有窗户。

“你爸单位福利真好，还新分了房子。那你家原来的房子要上交吗？”

“不，这是我分的房子，我爸妈说将来给我娶媳妇住的，原来的老房子还是我爸妈和我妹妹姐姐在住。”

“哦，你都分房子了！”我有点吃惊，想想时间真快，他都工作三年多了。

“你——”他突然看着我，想了想，嘴唇动了动，终是忍了回去。“算了，你有更好的前程。”

我也一下子不晓得说什么。嗫嚅着说：“蛮好的，你单位福利蛮好的。”

我们在屋里站了一下，也许几分钟也许十分钟，我们不说话，后来，他说：“我们回去吧。”我们就出来了。

那夜，雾真的好大。我们回来仍是不见周围的景物，好像这世界只有我们两。我们那么离得那么近，却又感到好像那么远。

他照旧送我到我家楼下。我说了声：“再见！”

他回了声：“再见。”我便没再看他的眼睛，就上楼了。

后来，我大学毕业，只身闯荡海南，来到美丽的三亚，我们便断了联系。我对他的懵懂情愫也渐渐淡了下来，只把对他的那份情谊暗暗埋在心底。但一直记着他送给我的这句话，“真正的朋友不把友谊挂在口头上，他们并不为了友谊而相互要求一点什么，而是彼此为对方做一切办得到的事。”

如今不经意间想起他，我眼前便会浮现出他英俊的脸庞和第一天出现在教室门口的身影，带着光，一双温柔明亮的眼睛，笑意盈盈地看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