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辣辣的吻
落日后,天地轮廓渐模糊,独自漫步在稻田边的小路上,清风阵阵,稻香翩翩。一群六七岁的孩子举着火把叫嚣着从我身边风一样地飞过,一抹火舌舔到我的脸,那忽闪的温热,感觉像是一个吻。
作为一个外族人,其实火把节过得很不地道,但无论如何,总会以自己的方式点燃一把火把,燃爆几簇漂亮的烟花。
来源于朋友圈曾记得,那些明晃晃的火把,照亮了整条街,每张纯真可人的笑脸被映红,火苗在瞳孔里清晰晃动,欢声笑语还余音绕梁,松香的粉末还沾在手上,那些火辣辣的吻却早已被晾干。
和我同龄的小伙伴,都深爱着自己的火把,总是等不到天黑,就相约着点燃,单手耍,双手耍,上下耍,左右耍,绕圈圈耍……耍到最旺的时候就一起将火把架成一个空心圆椎架,围着它又唱又跳,嘴里念着:“燎去晦气”、“平平安安”、“快快长大”之类的吉利话。
还有更刺激的吗?那些年我们都可以一遍撒松香粉一边跳火把,呼啸着的火苗撞上助燃的松香粉,瞬间伸长了火辣辣的舌头,仿佛要将跳火把的人吞进火坑。很紧张又很小心翼翼,不能碰倒火把架,唯一的办法,只能跳得更高、更快、更花哨。
你身边那群小伙伴,总是不合时宜地给你撒松香、凑松毛火,大声呼喊着“烧到裤子啦”、“屁股着火啦”之类的玩笑话,而你明明知道不可能却还是要忍不住把脖子扭180度去确认,因为火辣辣的屁股真的像是在着火。
村里总会架起一簇大火把,上面满淋了柏油,挂满了一柄柄松香,还有一串串用线拴起来的水果,梨、葡萄、石榴种种,小孩子们总会跳着去够去抢,在点火把前,把所有的水果都抢完。我那时个子太小,都是哥哥把我举起来去抢。
点火把前会放烟花、鸣礼炮,广播里开始放欢快民谣,村里的男女老少手拉手围着大火把又跳又唱,步子很大,又泼又辣,年幼的我走不完一个完整的舞步,总是猝不及防地被拖来拽去,忽上忽下,忽前忽后,忽左忽右,忽里忽外。
这是一个燃情的节日,让人哭泣也让人欢笑,一阵阵的火烟熏得人睁不开眼,嘴在笑,眼睛却在流泪,可还是要争先恐后地跳过最旺的那簇火苗,因为可以烧去晦气,因为可以装逼,因为自以为跳火就是穿越,跳过之后就会长大。
多年之后,我已经不跳火把了,却依记得那种被火洗过之后皮开肉绽的感觉,就像蜕了一层皮,浑身上下热辣辣,一挤压就要冒火星子,每寸皮肤都接近燃点,仿佛一摩擦就会燃烧,但会觉得身体里的血液都像换了新的一样,满是使不完的力气,用不尽的精力。
当年固执地认为那就是凤凰涅槃,浴火重生。
红红火火,恍恍惚惚,烟花阵阵,星火点点,被火吻过的孩子终将长大,被火吻过的年华不再重现。
但韶华易逝,回忆无穷,火的吻一直存在心间,年年岁岁,火辣如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