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欠母亲一个缺席的生日！

文/路行之

我欠母亲一个缺席的生日！

生日，这个日子似乎平常又不平常。过不过生日呢，全看人。

小时候，最常听母亲念叨的是，我们住在乡下时，天寒地冻的一大家子挤在一张床上。孩子多，没睡过一夜干净的床。不是这个尿了，就是那个拉了。母亲爱干净，即使年三十半夜也要起来刷席子。

三年自然灾害，我母亲娘家那边远房亲戚有饿死的。家家都穷，人人一脸菜色，我们家连我奶奶九张嘴要吃饭。即使这样一年里总要过几天“富有”的日子，就是我们几个孩子掰着手指头数的日子——生日。每到这时，母亲总要想方设法多添上一、两道菜。一家人围坐一张木桌，吃什么已经不重要，重要的是最爱的人都在你身边。打打闹闹、你争我抢的，一幕幕成了一卷模糊泛黄的旧胶片。

现在我们兄妹几个都已成家，都有了孩子。每逢我过生日时，内心总充满对母亲的感激，在那样一无所有的年代，母亲不曾让我们感到缺乏。母亲不懂“生活要有仪式感”，只知道，她的母亲过生日了，冒雨也要赶去为她的母亲庆生；她的孩子过生日了，要一个不落地让孩子感受到欢乐。母亲不识字，但懂得爱。

前些年，住在县城的母亲老房子拆迁。父母与大哥商量，年事已高的他们决定离开生活一辈子的故土，搬到我与大哥生活的城市。那是一个不大的小镇，一栋四层的连体别墅，门前可以开辟出一块小菜园子。父母看了很是满意，日常消费不高，交通便利。每过些日子，我们兄妹（还有一个姐姐住在同城）轮流去看望他们。

他们住在离我们18公里开外的镇上，我们每次要穿过喧闹的城市，经过一道长长的京杭运河，烟雾缭绕的化工厂区，路过一大片田地，嗅着淡淡的月季花香，就快到了。只要遥遥望见一座叫“武墩大桥”的厚重敦实的家伙，再骑3里路，就到了。

父亲三十年代生人，母亲比父亲整整小了六岁，农历十月一日生日。日子很好记，即使这样我也怕疏忽了她的生日。早早的在年初就在笔记本上，写上她的生日，以免遗忘。母亲一生是个温柔贤惠的女子，不像我性格执拗。她的父亲，我的外公经历过无数次大大小小的战争，他一生籍籍无名，有一次轻描淡写地跟我聊了几句抗美援朝。母亲6岁时，我外公离家打战，她18岁时才回到家。19岁那年，嫁给我父亲。

在那个车马很慢，日子很长，一辈子只够爱一个人的年代。母亲陪着父亲经历过吃糠咽菜的“三年自然灾害”、折磨得让人发疯的“文化大革命”，迎来了“改革开放”。父亲被县城的厂子聘用，举家搬离乡下，到县城定居。好日子终于来了。

我们这些儿女渐渐长大、离家。母亲只有过整寿的时候，我们才浓重的为她举办庆祝。这几年，父亲开始越来越多地提醒我们在他们平常生日的时候要回家团聚。前一阵，一连几天下雨，临近母亲生日的日子越来越近。终于到了，下雨、孩子上学，终究还是没去。一早打过去电话，母亲的声音听起来是失望的。

几日后，晴天去母亲家。父亲无声地拿出一支烟，点上。在厨房忙碌的母亲出来，责怪我们为什么都不来，一个都不来。我急急地辩解，天气、忙碌、现状等等。语速很快、声很大。母亲不再说什么，父亲开始跟我讲话。

母亲又急急地忙碌去了，望着她苍老的背影。我在想，如果我的儿子过生日，下雨天，18公里外，我会缺席吗？

【90天无戒写作主题训练  第4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