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熙风雨（二）
夜。北平。西巷
黑夜之中，沈云和身后的几个手下在小巷中穿梭着，大脑高速运转，思考着刚才手下带来的消息。
前些日子他在端木酒肆喝酒，正赶上一群泼皮来捣乱。沈云先是把他们教训了一顿，然后发展成了自己在北平城里的眼线。
本来对这些泼皮的作用沈云也没抱多大期待。只要他们不在街面上捣乱就可以了。
没想到今天早上，泼皮中的一个跑到北抚司说看到密档中记载的某人在北平城的西巷。
根据泼皮的描述，沈云猜测那人应该是当朝汉王座下四大剑手之一“雷霆剑”傅雨，专司刺杀。为汉王干了不少黑暗勾当。
当然，明面上汉王府与傅雨毫无干系，他只是个江洋大盗而已。
为确认情报是否属实，沈云让手下和那泼皮一起再去西巷了一趟。他则在端木酒肆等待消息。而他的属下也带回了确切的消息，傅雨确实就在西巷。
以前，因为当今圣上念着兄弟情，只要不出大格，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锦衣卫对汉王手里这些黑暗里的力量也只是监视为主。
可是如今圣上身体欠佳，传言有意传位于太子。要太子登基，汉王绝对是个障碍。
再者自永乐十四年锦衣卫指挥使纪纲因罪被杀后，指挥使之位一直空悬至今。
现在给锦衣卫当家的是锦衣卫同知黄兴。黄同知是个坚定的太子派。如果太子登基，黄兴就顺理成章地成为锦衣卫指挥使了吧。几方原因交融之下，清理汉王府黑暗力量已是必然。
为能抓捕傅雨，沈云不仅集合了所有手下，还借调了数十名京营弓弩手将整条街封锁了起来。沈云在西巷某处院落门前的远处停下了脚步。
黑暗中闪出了两道人影，是他的属下和早上来告密的泼皮。看着泼皮，沈云轻拍对对方的肩头，笑着说：“田七，你做的很好，等抓到重犯，必有重赏。就算是想成为正式的锦衣卫也不是不可能的！”
田七一听这话，整个人激动的全身颤抖，脸涨得通红，说到：谢谢大人栽培！属下必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这小子真把自己当成锦衣卫一员了。不再理会喜不自禁的田七，沈云转向了自己的手下，说：“王横，情况怎么样了？”
王横是个黑脸汉子，身子又高又状。眼中带有沉稳的光芒。他望了望对面安静的院落，向沈云说道：“大人，按您吩咐，这一带都以被封锁。院子里没有动静。傅雨曾到门口挂上了一盏红灯笼。不过我肯定他到现在为止都没有离开过院子！”
“红灯笼？”沈云的声音有些拔高。
“是的大人！”王横肯定的说。
“唉，我们的布置看来是暴露了。”沈云语气有些低沉，神色很是遗憾。
“怎么会是这样？”王横很是疑惑，不知出了什么纰漏。
“那盏灯笼绝对是傅雨给自己同伙的信号，表示他身处险境，劝阻同伙不要与他接头。这个时节，在门口挂灯笼是有些奇怪的”沈云耐着性子给王横答疑解惑。
沈云正说着，啪的一声对面院落的门突然打开了，从院子里走出了一个男子。只见他身材高挑，一身白袍，面如冠玉，两只眼睛炯炯有神信息，手持长剑。沈云打眼一望，就确定这人便是秘档中所记的“雷霆剑”傅雨。“他想干什么？”紧盯着傅雨的沈云暗自思索着。
站在门外的傅雨，望着黑夜中的前方，心中无悲无喜。该做的他已经做了。表示附近有危险的信号也放出去了。想来今晚要与他接头的那人看到信号必然会便宜行事了吧。
傅雨从未后悔成为汉王手下刺客，一个杀人工具。即使是现在，也没后悔过。傅雨是个孤儿，如果不是汉王把他带回府中，估计他早已饿死在街头了吧。
汉王给他饭吃，教他习文学武，让傅雨脱胎换骨。他心怀感激，献上了自己的忠诚。傅雨似乎没有是非善恶观念的，心中只有对汉王忠诚的执念。所以成为汉王手上的一把刀，执行那些耸人听闻的命令时，傅雨是从来没有负担的。
今日早些时候，傅雨已经发现他居住的小院周围有好些生面孔出没，而且越来越多。他本可以借这些人松懈的空隙逃离此地，但他想到今天与他接头之人对汉王非常重要，而且傅雨自认为武功高强，就又留了下来。在天黑的时候，把代表危险信号的红灯笼挂在了门前。
这时傅雨也没了什么牵挂，走出门外准备冲出包围。他站定身形，冲着深深的黑夜说道：“诸位，藏了这么久也辛苦了。还是出来一叙吧！”傅雨的声音很有磁性，举止文雅。真看不出一丝冷血杀手的样子。
“唉，终究是没藏住！”沈云摇头叹息，顺手打了个手势，所有人都显出了身形。
“是锦衣卫啊！”看着眼前的众人，傅雨很是淡然。
“傅雨，傅先生您好！”沈云拱手扬声说道
“这位大人，怎么称呼？”傅雨眼神一缩，他竟然看不透这个说话之人的深浅。在此人身后众军士，傅雨丝毫不惧。但面对此人，傅雨直觉地感觉危险。所以用语言试探着。
“在下沈云，锦衣卫校尉，特来拜会傅先生！”沈云说话非常客气。
“哦，真是幸会，沈大人！”傅雨一边回应，一边暗中聚劲随时出剑。
“我想请傅先生到我们北镇抚司坐坐，不知先生意下如何？”沈云的语气更加客气。
“我现在有事，不如改日鄙人亲自登门拜访吧？”傅雨满面笑容。两人交流如同老友一般交谈，看不出一丝杀意。
“傅先生，您如此，让我很为难啊。不再考虑考虑？”
“沈大人，还是不要让草民作难了，我真有急事！还请让开吧！”
砰！砰！砰！
突然间，正说着话的两人同时出手，刀剑相撞声不绝于耳。两人已战做一团，不断增长的刀光剑影照亮了黑暗的天际。傅雨剑走轻灵，身形飘忽不定，手中长剑被他舞出了无数剑芒如同海浪般连绵不绝地向沈云涌去，誓把沈云吞噬殆尽。
面对傅雨的万丈剑芒，沈云相当从容。他手持锦绣刀如磐石般站在剑芒中心，劈砍刺向他的剑光。沈云走的是军中大开大阖的路数，气势如山岳，勇往直前。刀锋之中隐隐的能听到风雷之声。两人斗得是旗鼓相当，难解难分。
傅雨越打越是心惊，没想到锦衣卫中有如此高手，还如此年轻。傅雨估计沈云当比他小上数岁。未来沈云的武道发展当是不可限量的。当然，傅雨也知道这时不是感叹后浪推前浪的时候。脱身才是头等大事。
想到这，傅雨剑势一变，不在是轻灵飘逸，而是变化为又快又狠。一剑比一剑快，力量也越来越重。这么一来，沈云的压力倍增，从头皮渗出的汗珠顺势淌到了鼻尖，但沈云也不敢丝毫分心。
就在此时，傅雨又出一剑直击沈云刀尖，力道之大连沈云都有些吃不消，连退三步才稳住身形。傅雨借此机会一越而起，准备跳出圈外，逃离这里。可沈云怎能让他轻易离去呢。
沈云大喊一声：“射箭！不要放走他！”隐藏多时的弓弩手接到命令，开始了射击。无数箭矢向傅雨招呼而去。傅雨在空中舞动起长剑，化做流光将箭矢挡在身外。只是他忘记了，在他身后还有个虎视眈眈的沈云。在傅雨抵挡箭矢的时候，他的背后完全暴露给了沈云。只见沈云操起锦绣刀，向上一扬，化做流光射向傅雨而去。
啊！傅雨一声惨叫跌落在地上。锦绣刀正中傅雨后背。身上还插着几支弩箭。“你卑鄙！”傅雨恶狠狠地盯着沈云。他已无力在站起来，脸上煞白，血色尽失。
“我卑鄙？”沈云挑了挑眉，然后俯下身子笑着说：“傅先生好像忘了，我是官，你是贼。我怎么做都不过分的。”
接着他又说道：“别以为我们不知道你现在突围，是为了掩护你的同伙。傅先生你太自负了。真以为凭自己的武力就能逃出我们的手掌心？不如这样，你告诉我你的同伙是谁，换你的自由如何？”
“休想！”傅雨冷冷的看着沈云吐出了两个字，之后不在说话。沈云讨个没趣，摸了摸鼻子，站起身来吩咐道：”伺候傅先生回北镇抚司。”几个军士上到傅雨身前，抓起他，五花大绑地绑了起来。为了防止傅雨咬舌自尽，某个军士还贴心地在傅雨嘴里塞了个块破布条。
众人准备离去的时候，沈云驻足望向黑暗中某个角落望去。“怎么了，大人！”这时，王横看到停下脚步的沈云，扬声问道。
“没事，可能是我的错觉。我们走吧。”沈云摇了摇头，示意众军士继续前进。数息之间，锦衣卫军士们消失于夜空之间，西巷又恢复了安静。
慢慢地，一个身影从黑暗中显露出来，正是端木英。他就是那个要与傅雨接头之人。每个月这个时候，他都会来此与傅雨见面交换情报。
如果端木英得到重要情报，也会安排傅雨将情报送至乐安州的汉王府。这次，端木英本意也想让傅雨将情报送出去。但没想到却目睹了傅雨被抓的一幕。
端木英很是头痛。傅雨的被抓，很可能将他也暴露出来。还有手中的情报该如何传递？端木英脑中一团乱麻。望着院落门前的红灯笼，端木英的身影再次消失在黑暗之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