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从警之前，我混社会那些年（7）

【都市】从警之前，我混社会那些年（7）

可以说，2005年的那个初夏，上天是眷顾我的，又或者说，是看我前面经历的太多，又或者说看我坚持考公务员的心太执着，所以不仅在进入面试的时候，让我和最后一名并列，也在测算总分的时候，让我占了很大的便宜。那就是笔试分数占总分30%，而面试成绩占总分的70%，这样笔试最高即便比我多了20分，但折算成总分，也不过就是6分，而我面试只要比他多9分，也就是对方只要不超过75分，我的总分就能超过笔试第一名，而75分，在那年的面试中已经算是非常非常好的成绩了。

算到这个程度，我几乎已经能够判断出自己能够进入体检通知名单了，只不过我不知道自己竟然最终成了那一年报考浦口监狱监管改造岗位笔试、面试总成绩第一的人。

那一年的体检是按照1:1的名额进入体检的，我对自己的身体是非常有信心的。因为在超市，我们每年都要进行体检，都要对健康证进行年检，何况，我也是刚刚体检过，各项指标都非常正常。所以对于我来说，进入体检名单，也就意味着迈入了监狱工作的大门。

我记得体检那一天是2005年5月20日，那一天也是我第一次走进监狱管理局的大门，因为所有参加体检的考生，都要从那里上车前往医院进行体检。因为紧张和兴奋的原因，我对于是在哪个医院进行的体检一点都没有记忆了，只记得车子到了医院后，就被封闭在了体检中心里，然后一项一项的检查。

我至今仍然清晰地记得，在检测小便的环节里，有一个bug。那就是医生让我们拿着一个贴有自己名字的塑料杯去厕所取小便，然后再把取出的小便送到检验窗口进行检验。刚开始一切都还很有序，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厕所里有人吵了起来。我因为等着进厕所取小便，就站在厕所门口，所以听到里面有人在争执。原来是有人想要冒用别人的小便去体检，结果被人发现了。

经过这一番吵闹，医院方派出了人员维持秩序，要求取小便的人必须在工作人员监督下进行，这才把问题解决。

因为对自己的身体很有信心，所以在完成所有体检流程后，我询问了接下来考生要做的事情和注意事项，当得到答复是回家保持手机畅通，等体检结束出来后，会根据体检结果通知录取与否时，我很愉悦地一个人回家了。

在回家的路上，我就迫不及待地将体检结束的消息告诉了父母和姐姐，他们得知消息后也是真心为我高兴。只有父亲在为我高兴之余，很谨慎地问了我一句，体检应该没有什么问题吧。面对这个问题，我冲到口边的那句，绝对没得问题的回答，不知为何，突然刹住了车。因为，我突然想到了一个问题，那些年，我参加过那么多的公务员笔试，面试，难道都是因为我考的不好吗，这里面，难道就没有一些别的原因吗？这体检，说是很公平，客观，公正，可是最终的检查结果，一定就是自己的吗？万一呢？父亲的问话，在一瞬间带给我了些许感伤，因为现实的社会，让我不得不因此而多想一点。可，没过多久，我就又释怀了，因为我妈说：“只要我儿子身体没问题，谁要让他体检不过，我就和他拼了”。妈妈的话让我们立刻从些许郁闷中解脱出来，纷纷又开始为我即将到来的新工作构思起来。

体检后，放在我面前的一个最为现实的问题就是从好又多辞职的事。说实话，虽然店长已经换了，可是台湾老板的做事风格，还是非常相似的。为了避免店长给我出更多的难题，对于我参加公务员考试的事情一个字都没有说。可当我递上辞职报告，希望能够尽快离职，拿回档案材料的时候，他还是从别人那里听说了我报考公务员考试，并且已经参加了体检，准备工作的事情。

为了达到公司的目的，他提出让我签署无条件自愿离职，那也就意味着我要放弃一个月的工资，放弃当年的部分奖金，放弃公司明确规定的，离职员工可以享受的生活补助，还有就是放弃我交给单位的1万元的防商业秘密泄露保证金。这些钱加起来，对于2005年的我来说，无疑是一笔巨款。作为我来说，是绝对不会放弃的。可如果我不放弃，店长提出，根据公司规定，所有员工离职必须提前一个月递交离职报告，公司将在递交报告后的一个月内做出答复。这也就意味着，如果我不屈服，那么单位就会拖到一个月后才会办理我的离职手续，而那样的话，就可能会影响到我后面报考的监狱单位无法正常调取档案，从而影响正常录取。

在等待体检结果出来的时间里，我就一直在与好又多沟通，希望能够提前办理离职手续，可是一直无法办理。人事部门的工作人员一会儿说店长不在，出差了，一会儿说人事主管生病了，总之，我觉得他们就是想要把我的公务员之路拖黄为止，而我对此也是无能为力。

那时候的我真的也不知道，如果我考上了公务员，可是单位就是不和你解除劳动合同，自己该怎么办。那一刻，真心感到个人的虚弱与渺小，真心感到无可奈何的悲哀，也真心感到很多事情不是个人的聪明与智慧能够解决的。

当我准备与好又多最后摊牌的时候，超市人事主管的一番话，让我瞬间瘫了。

因为在离开好又多前，我写的最后一份报告就是离职。我在最后写离职报告的时候，写出的理由是因身患心肌炎所以不能胜任本职岗位，提出离职申请。没想这件事，却给了我一个巨大的教训，也因此差点在最后关头铸成大错，与经过千辛万苦努力考取的公务员岗位失之交臂。

说实话，为了办好离职手续，我已经是非常非常谨慎与小心了，可在如何写离职报告上，我却疏忽了，随便找人开了一个病情诊断证明。因为，一般来说，离职理由，都只是理由而已，随便写写，没有人真正关心，你到底是因为什么原因辞职。可是，因为我之前和前任店长水火不容的关系，加上现任店长和前任之间的联系，于是，我就躺枪了。

因为再也不会想到的是超市竟然专门派人前往医院了解心肌炎的症状和病情，并且在找我谈话的时候提出，他们将找到医院，找到为我开诊断报告的医生核实情况，如果是虚假的病情，他们将连同医生一起起诉。说实话，那一刻，我也有点懵，对于我来说，还无所谓，可是如果因为这件事连累到为我开病情诊断的医生，那是我绝不愿看到的。所以，面对人事主管的质问，那一天，我选择了沉默。可是事情总要解决，监狱要档案材料，我要离职，医生不能受牵连，咋办呢。

我想了一夜，最终，只能破釜沉舟，我决定赌一把。我计划着，如果到最后时刻，超市依然不愿放人，我就准备放手一搏，和他们谈判了。

就在我被好又多合同解除事情弄得焦头烂额的时候，体检结果出来了。

接电话的时候，是5月28日的下午，当时，我还住在小校场。当电话那头说是体检中心打来的电话时，我飞快地从出租屋里跑出来，一口气爬上了旁边的圩埂，可就在我爬上圩埂的时候，电话那头传来一个声音说，对不起，您的体检未能达标通过，请于6月5日自行前来我院体检中心参加复检。

这样的消息，就如同噩耗一般，在我耳边响起，一直小心翼翼呵护着的肥皂泡，仿佛在那一刻炸裂了一般。我可以笔试通不过，也可以面试通不过，因为那里面有太多别人的因素可以影响，可是不可能有问题的体检竟然通不过，却是我完全不能接受的。

那一刻，头脑中只有一个念头闪过，不该有问题的地方，出现了问题，那就是说，有人要在体检上做文章，而我除了仰天长叹，认命之外，还能做些什么呢？

因为考虑到公务员之路可能行不通了，所以，第二天我就立马赶到好又多，因为辞职手续还没有批准，我还可以把报告撤回来，这样也不至于一无所有了。可正所谓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不知怎么滴，大家就知道了我考公务员的事情，而且也知道了我体检没通过的事。现在我来撤回辞职报告，也就是很显然要保住工作了。可令我万万没有想到的是，那么多天推三阻四不肯帮我办离职手续的店长，已经在我的离职手续上签上了大名。那情那景，我就差两眼一黑，轰然倒地了。

人生如戏，没想生活这个舞台在这里有这样一出戏，让我始料不及。剧情反转的如此剧烈，让我连适应的时间都没有，从一个超市主管，到一名信心满满的准公务员，再到一无所有的失业青年，一天不到的时间，所有演员和角色都到位了。

关于体检复查的事情，我选择了自己默默承受，我不能再让父母的心跟着我一起纠结了。关于这一次公务员考试，我只想在最终有了确切结果之后，再告诉他们，那就是，我到底是录取了，还是淘汰了。

当我拿着我的档案材料，走出超市大门的时候，我没有回头再看一眼这个我曾经誓言要好好为之努力奋斗的地方。站在超市门外，我给卖场所有员工和促销发了一条消息，今天，我走了，正如，昨天，我的来，我希望你们都好好地幸福，我也会努力好好地活。那一天发生的很多事情都忘了，能记得的是当晚，所有的促销人员为我送行，我们打了一夜的麻将，我们唱了一夜的歌。我所不知道的是，在我离开超市后的一个月里，那四五十名促销就因为各种原因，全部离开了好又多。或许她们的离开都有各自的理由，但我后来都把责任揽在了自己身上。因为，若不是我的离开，她们想要离开的理由或许就都不会出现。以至于后来很长一段时间，几乎无论我去哪一个超市都能遇到曾经的同事，都能聊上很长时间，都能感伤好久好久。

6月5日很快就到了，当我一个人来到医院体检中心了解我的体检情况时，医生让我先去缴费，说复查所有项目都是个人自费的。可当我付了2.5元，拿着一张血糖检测表到医生面前时，我才知道，原来，我之所以体检未能达标通过，就是因为我的血糖指数很高。可之前，我在超市体检中也查了血糖，都是正常的，怎么会在短短的一个月里，就高出如此多呢。就在我陷入沉思的时候，医生的一句问话点醒了我。医生问，最近，我有没有吃什么特别甜的食物没有。我刚想说没有，就突然想到了，那段时间因为天气热，每天都会和同学去小校场村口的一个小炒店里炒两个菜吃吃，而为了降温，都会让老板做一份冰镇糖拌西红柿，几乎每晚都要吃一盘。

而复查前几天，因为心情不好，加上都是在和超市同事们告别，所以也就没有再吃糖拌西红柿。听我如此说，医生说，难怪之前你的血糖那么高，只要你有两天不吃，测出来就会很正常了。复查的结果也同样没有当场宣布，一样通知我，回家等消息。在回家的途中，为了了解自己的血糖情况，我自行前往南京市第一医院做了血糖定量分析检测，结果显示餐前5.0，一切正常。为了保留检查结果，我还特意买了一本病例，并且让医生在上面写上了日期和当日检查结果，我当时心里想着，如果万一这一次体检还没有过，我也算是有证据提供了。

我报考公务员的事情，除了后来和我住在一起的同事阿亮外，出租屋前后，是没有人知晓的，当然，隔壁阿婆更是无从得知，也更加不知道我朝着成为一名监狱人民警察的方向上所作出的所有努力，即将开花结果了。不过，现在想来，或许她是知道的，只是狡猾滴假装不知道而已。

所以，在那前后，隔壁阿婆委托她的儿媳和我的房东大姐将她美貌如花的外孙女介绍给我认识，我是心存感恩的。因为在我看来，阿婆更看重的不是我有没有钱，有没有房，有没有前途，而是看中了，我是一个会对家，对她外孙女儿负责的人。而那样的品质，是那时的我唯一可以吸引人的地方。

参加体检的复查后，公务员考试还没有结果，好又多又回不去了，于是，我在人生最为艰难的时候，反而豁达了。就如同人在想哭的时候，往往是笑着的一样，在我最为窘迫的时候，我突然感到了前所未有的轻松。

正好当时，我的同学也辞职了，于是我便和我同学去了他的淮安老家。那是我第一次独自一个人不为任何事的离开我的家乡南京，现在想来，理由似乎只有一个，那就是后来非常流行的一句话，世界那么大，我想去走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