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人有一个梦想

这一天是上班第十四天，这意味着我已经连续上了两周。生活的惯性带着我在春天忽冷忽热的日子里，呼啸而过。有一些阴天，天空飘着微云，地下吹着微风，天气却有一些温暖，迎面的风吹的人懒洋洋的。我拉开拉链，脱掉棉袄的一半，站在办公室门口，眯着眼睛，晒着太阳。

手机响了，打扰了我和午后阳光的暧昧接触。摸出手机，是他的来电。

这并不意外。虽然不在一个公司了，我们的联系还是若有若无，虽然一起吃饭成了无数个蹉跎的夜晚之后的另外一种蹉跎。我们之间的关系就像魔鬼之于浮士德，总是如影相随。毕竟不是当年血气方刚的少年，不能在一起无拘无束，听着电话里他的声音，我总是无端想起大学时，一起坐在草坪上，脱光上衣，一起聊妹子，聊理想，黑暗里他留满胡须的样子。那一定是二十岁的某一天。黑暗里他说话的声音还回荡在我的耳旁，就一如今天我走在空荡荡的车间，因为放假而空无一人的车间，只有我的脚步在回响。

下了班，我骑着电动车就出发了。他因为在我看来莫名其妙的学习，有了和我吃饭的机会。这也算学习的功劳吧。风吹着着我额前的头发，帮我数着头发，我看着路上的一辆辆大卡车，小轿车，电动车，都超过我，把我抛在身后，我心里有着小小的期待，我在想吃饭的时候要什么菜，是不是还是老三样。我在想，这是今年第一次在一起吃饭，会有什么不一样的变化吗？

事实证明，变化总是来得猝不及防。

我们经常吃饭的地方，叫小草房。还没到那个饭店，就接到了他的电话：

到哪里了？

在路上。

换地方吧，小草房倒闭了。

……那去哪里？

到了再说。

他的声音透着幸灾乐祸，伴着微凉的风吹进了我的耳朵，那种岁月的沉重随着崎岖的路，把我带到了大海边，看着潮起潮落。

又倒闭了一家，挂了电话，我对自己说。在济南吃饭，南京灌汤包关门了，阿里郎烤肉关门了，在东营吃饭，滋味馆关门了，自助餐厅关门了，杭州小笼包关门了。这些店，我都经常去，然后中间因为一些事没能去，再想去的时候都倒闭了。是我带着诅咒吗？他总说我是扫帚星，去哪里吃哪里关门。我骑着电动车，在崎岖不平的公路上飞奔，我在想下一家最喜欢去的饭店，是哪一家？

最后选了一个叫小背篼的饭店。因为大学时候，经常去的一个饭店就是小背篼。无论是在山建还是山经。记忆里的小背篼是很多小隔断，一张小四方桌，四把凳子就是一个小房间的感觉。即使声音很喧闹，隔着半截门帘，还是感受到一丝安静，狭小独立的空间，总是别有味道，逼仄的自由。

点菜，上菜，吃饭，喝酒。他忙着他所谓的学习，我点了四个菜，四瓶啤酒。一身红外套的他即使一直在笑，也总是感觉到现实对他的压榨。我有种错觉，他的眉毛因为挤压的太多，几乎要掉光，就像非洲干涸的大裂沟，触目惊心。他掉进了一个又一个泥坑，不能自救，还越陷越深。聊生活，聊未来，聊变化，聊人生，大口吃菜，大口喝酒，我以为我们是梁山好汉，被生活所逼。菜做的一般，干锅小公鸡一点也没有成都美食做的好吃，酒是崂山啤酒，他说是真的，很好喝，一定要多喝几瓶，结果他也只喝了两瓶而已。吃完饭，各自分道扬镳，夜色有一点凉。我们再也没有青春那么多可以大把挥霍的时间了，我摸了摸自己嘴上硬硬的胡须，看着他的身影有一些缥缈，他真的很像一条狗哎，我的说是他们。

一人有一个梦想，两人热爱渐迷茫，三人有三种爱找各自理想。人总是需要改变，生活有所变化，才有希望。我走在无人的车间里，看着阳光从我脚下溜走，我想起了女儿，总是无所畏惧，尝试各种危险的东西，即使失败了，她或者得到了教训，或者得到了新的技能。为什么我们越来越长大，却越来越不敢尝试了？反而没有小孩子的勇气，我们害怕失败，害怕跌倒，结果就是一直在原地踏步走。

小背篼成了我们变化的开端。我把手揣进上衣的兜，像小红鞋一样，一直走到家门口。

不变的，是昨夜的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