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的香烟

图片自画

在我的最初记忆里，父亲是不抽烟的。记得他第一次抽烟，是在我上小学后了。

那是一个暑期，由于天气热，大人都是早晚出去干活。我们小孩子还有一个任务就是早晚去放牛，我的老家在山区，每家的耕牛是家庭的一件重要财产，都很呵护。

一个周末的下午，我和几个比我大的村里孩子一起去放牛。我家当时就一头母牛，而且还怀了小牛，按日子估计要生了，我只知道我家母牛的肚子鼓鼓的，看起来比较肥。

我们按照惯例把牛赶到经常去的地方，一个离家不远，有水有草又阴凉的地方，可是不到一个小时，我家的牛就要想着独自往回跑，我拦了几次都拦不住，它总在找不同的路想往回走。

几个伙伴见我拦得辛苦，都来帮我，可是我家的牛一直很焦躁，总在找机会回家。它被迫向一条比较窄的半山小路跑，可当它习惯性扭头向后赶牛蝇的时候，脚下一滑，翻滚着滚下了近三十米高的崖壁。。。

我当时都吓哭了，跟着跑下去看，牛晕了过去。在场的几个大一点的伙伴也吓呆了，知道我闯祸了。这时几个成人也发现了，堂兄也发现了，他们有的回家通知我的爸爸妈妈，有的下到沟底去看牛的情况。

过了一会儿，我家的牛突然醒了，它开始动了！它努力的试着站起来。我当时多么希望它能没事，能奇迹般的站起来。可是在几个人的帮助下它勉强站起来又倒下去了，眼睛里露出一种我至今都感到痛苦的眼神（放佛在说：我是想回家生宝宝的，小主人，你怎么就不明白呢？。。。），它痛苦的呻吟着，我的哭声也更大了，不到半小时，它彻底没有了呼吸。。。

父亲母亲也从干活的地里赶来了，奶奶也来了，他们没有骂我，甚至责怪都没有！让我先回了家，左邻右舍的大人帮着忙了一晚上。

他们把牛解剖了，肚子里还有一只没了气的小牛犊。。。

我当时非常痛苦，非常自责，两天都吃不下饭，我觉得是我杀死了我家的两头牛！

第二天晚上，奶奶、父亲、母亲、伯伯、姑姑，还有一个长辈，他们围坐在一起谈论着，商量着。由于羞愧，内疚，我不敢靠近。大抵都是在劝我父亲的：‘’事情已经发生了，就别难过了，大家知道这牛是咱家的功臣，出力有七八年了，小牛犊也生了三个，对它有感情。但是平时家人里人也很保护这牛。牛意外摔死了，如果条件好，应该是埋了的，但是咱家这光景，而且当下社会经济都不好，哪家牛死了都是把肉卖了，毕竟重新买一头牛，还是要花费不少。更何况，一时半会也找不到好的牛，后面几个月，用牛也只能东借西找了！。。。‘’

那天，我第一次看见父亲抽上了烟。近半年里，全家都在哀叹声中，父亲的愁容也更多了。

这段时间，父亲时不时的抽烟，抽最便宜的那种。但是，不知过了多久，他又不抽烟了！

那是我读初中时候的一年，记不清具体是那年了，又是一个夏天，那年我们家是第二次试种高产的杂交水稻。

本想着有个好收成，可是那年的夏天雨水特别多，发了大水，我家的水田又挨着一条小溪，因此近一半的稻田都被水淹了。水退了，剩下的也都遭了虫，秋后收割，只有往年的五分之一不到，连上交乡政府粮站的公粮都不够。

那一年，我们家借了不少亲戚的粮食。那一年，父亲母亲更忙了，他们在自家荒山（离家很远），开垦了很多地，种了很多麦子、玉米、花生、红薯等等。那一年，我们家的粗粮产量在全村排名靠前。那一年，我和弟弟照样每天有米饭吃，更没有挨饿，只是奶奶、父亲、母亲一年到头大多数时间吃的是粗粮！

也是那一年，我见父亲又抽上了烟。。。还是最便宜的那种。

又没过多久，父亲不抽烟了！

我和弟弟上了大学，毕业参加了工作，会给父亲买烟，买好的那种。他会掏出他的烟，说：‘’我一包烟要抽一个星期，我没有烟瘾。‘’

现在，我们买好的那种烟给父亲，他会说：‘’你们抽吧，我抽那个过不了瘾！‘’

其实，父亲真的没有烟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