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我最爱的以安
以安是一个很好的女孩子。
我和她是从小一起玩但是没能玩到大的朋友。嗯,我们俩认识,能有10年了吧。
十年是一个什么概念呢?大概是一个普通人一辈子的八分之一的长度。
前些时候,网上流传很火的一个句式,就是那个“我还是很喜欢你”,刚看到的时候,我就被触动了。
因为总有一些东西,就在不经意的时候,会跳出来提醒你某些事情。
我和以安认识的时候,正是人生中最应该天真烂漫的时候。
可惜我这辈子,就没有那种时候。
小学一年级的开学第一天,老师没有安排座位。
我一个人站在教室的后面,看着一对对的小孩子双眼红红的坐上了座位,然后准备自己找一个空位子坐下来的时候,我第一次看到了以安。
在整个教室里,她一个人坐在窗边最后的小角落里,安安静静的看着一本书,在那个教室里,一片忧伤压抑的气氛里面,她是让我觉得格格不入的那个人。
好巧,我也是格格不入的那个人。
于是,十分顺利的,我们俩个人成为了同桌。
即使到后来,我和以安认识了那么多年,也成为了特别熟悉的朋友之后,我还是会心惊于她从骨子里散发出的那种冷漠,就是什么事都不关心的那种冷漠。
以安应该是容貌清丽但是不算出众的女孩子,但是如果精心打扮,她绝对会是最亮丽的那一道风景线。
但是,多年以来,我从未见过她化妆的样子。
刚认识以安的那段时间,我常常会在自己一个人的时候思考一个问题,以安她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女孩子?
我们俩认识了三年左右的时候,以安终于和我讲了她的故事。
在某个我们一起逃掉了最后一节体育课的傍晚,我们俩跑到了学校后山上,准确的说,是她拉着我跑到了那里。
我对后山并不熟悉,多年过去对那里的记忆也是少得可怜。只还记得那里有一个很大的废弃的工厂,厂区里的楼房最顶层可以很清楚的看一幕完整的日落。
以安说,她最喜欢看日落,阳光温暖又不刺眼,也不会显得死气沉沉,就像从空中坠下的弹力球,每一次落下都是为了弹得更高,而在她看来,落日,要比早上的太阳更有力量。
于是那一天我们一起在楼顶坐了一个小时,看了一场落日,懂了两场过往。
以安说,她好想就像这样坐着,安安静静的过一辈子。
我一直不知道以安的家庭是什么样的,没有人给她开家长会,但是也许是以安成绩优秀,所以老师也从来不会过问她的事情。
看了落日之后的几天,学校里发生了一场大新闻。
这场新闻的中心是一个六年级的转学少年。
很难想象吧,一个偏远县城的小学里能有什么大新闻呢?
其实,越小越穷的地方,小孩子越早熟,所以十岁的小孩子已经知道并懂得了很多东西。
他们也会知道什么东西叫恶语伤人,什么叫捧高踩低。
他们会崇拜最耀眼的那个人,也会嘲讽那个被比下去还不懂得什么是合群的人。
这就是......人性?
但是那个少年的确有他的厉害之处,什么都会长得好看家里还有钱。
总之他有的一切都超出了学校里所有孩子的认知。
学校里只有一个人对这个少年丝毫不好奇,就是以安,她甚至还对这个少年嗤之以鼻。
用以安的话说,既然这么牛逼,还来这种鬼地方干什么?不过就是来装逼罢了。
这句话为以安引来了一片非议声,但是几天之后,这些流言就停止了,取而代之的是更大的流言。
还能有什么呢,诋毁一个女孩子无非就是那些东西。
我一直想不明白,那个应该天真烂漫的年纪,为什么会有那么多莫名其妙的恶意。
后来我想,哪有什么天真烂漫的年纪,不过是人们在那个时候还不懂得掩饰和藏匿。
终于又过了许多天,最后的消息不知被谁说了出来,而后就是全校孩子,甚至还有老师的难以置信。
原来那个少年是以安的哥哥。
所以我说,大概,优秀也是一种家族传统吧。
但是以安明显抗拒这种身份,我也看得出来,以安和家里人的关系并不好。
人家说,女孩子成熟的总比同龄的男孩子更早一些,而以安,比我成熟的更多。
以安一直说,她十岁的身体里,住着一个二十岁的灵魂。
我一直深信不疑。
以安的家庭是什么样,我最后还是知道了。
她一直把这些藏得极好,但是她不是因为低调,而是因为她羞于提起她的家庭。
我听完这些之后就惊呆了。
我从不知道一个家庭重男轻女会严重到这种地步,最起码不会把一个三岁的幼儿扔给她七十多岁的姥姥然后夫妻俩带着儿子出外挣钱。
以安的父母那几年真的赚了好多钱,还有了一个公司,再之后她父母去法国做生意,才不得已把儿子送回姥姥家养着,即使这样,夫妻俩每年留给儿子的钱,都比这些年来一共给他们女儿的钱多。
我还是通过以安认识了她哥,原来那个传说中帅气无比才华横溢的少年也是个会光着脚在地上走来走去房间乱的像个狗窝的普通人。
说起来君安哥是他们家里除了姥姥之外唯一一个把以安当亲人的人,虽然他的父母甚至是家里的亲属们都把以安当作多余的,但是君安还是挺喜欢自己妹妹的,可能是对于因为自己太耀眼遮盖了妹妹所有光芒的愧疚?
可是这种喜欢又有什么用呢?无非是增加了别人夸他懂事善良和贬损以安的理由罢了。
所以以安讨厌她这个哥哥不是很正常吗?
后来我十一岁的时候,离开了县城去了沈阳。
同一年以安的姥姥去世,她给我打电话哭了一个下午。
她说,从此以后,她就是一个孤儿了。
我听的心抽抽的疼。
我说,你还有我啊,我还在。
从此我们就很少互通消息。
但是我和以安坐在一起的时候也很少说话,大多数我们也是安静的坐着不说话。
我上初一下半年的时候,有一天她给我发了条消息,我因为住校,所以过了三天才看到。
她说,我想找个男朋友,要不你来?
我回她,女王陛下,臣以恭候多时。
这当然是玩笑话,我的存在不过是她的一颗定心丸,让她安心罢了。
我们还是每年互相发礼物,在网上写点煽情的话,作为我们的小秘密。
中考结束之后,以安突然从我的世界里面消失了,她与我同年离开县城,一直在她丹东的叔叔家寄住,我也不知道她究竟会在哪。
在收到她的消息是高一下学期,她从法国发了一个礼物回来,还有一封信。
我很喜欢以安,一直很喜欢,但是如果我来选择,我一定不会选择做她的恋人。
这世界上没有比我更熟悉她的人,我知道我们之间,只适合做朋友。
友情,有时候也会超越爱情。
可是在我高二那年的国庆假期的最后,以安不知道为什么忽然从法国回来看我。
如果她不回来,我现在是不是还能看见她?
以安死亡的消息传来的让我猝不及防,警察说是车祸,肇事车辆刹车失灵,直接闯红灯撞上了以安,虽然救护车来的及时,但是以安还是没救回来。
以安留的最后一句话,是给我发的信息。
她说,这么多年的不告而别,实在对不起。
可我,从来都不需要她的对不起。
致我最爱的以安,愿天堂的你不在孤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