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魔异闻录·连云

        （一）

    大雪，深山，连云寺。

    佛像前，上师的身影在烟雾中模糊，火光在青铜的巨鼎中明明灭灭。

    寺院极静，轻轻的诵经声传到小僧的耳中，他对上师愈发恭敬，以一种近乎虔诚的姿态扫寺前的雪。

    上师之前说过，今日或有贵客来。

    鹅绒般的雪花弥漫在天地间，雪更紧了。

    雪一直下，直到一个男子出现在小僧的面前，小僧竟不知他是何时到来。

    男子白衣青靴，怀中似乎抱着一个孩子，几道血迹染在他的衣角，触目惊心。

    小僧一时不知说什么好。男子也只是木然的笑笑，径直走入寺中。小僧连忙跟上。

    之后，那个男子离开，孩子留了下来。

    上师说，他以后就是你的师弟了。

        （二）

    他三十有余才出的家。按他说的话，要不是外面世道太乱，他才懒得来这里。

    一来，就是十多年。

    小僧很喜欢跟在他身边，因为他不会像寺中其他人那样很难看出表情。而且他会讲很多外面的故事，这是别人那里听不到的。

    师兄说，他是连云寺百年来最年轻的法师，其实说起来，他来的比你还晚，也算你的师弟的。

    你?你啊，是在一个雪很大冬天被人送来的。那时候我也是你这么大，也是寺里的小师弟。那年的雪真大啊，都已经封山了，那人也不知怎么上来的…

    再问，师兄就什么都不肯说了。

    后来有一天，法师说他就要走了，他说是青城，至于回不回来，他说或许吧。

    小僧想的是，以后会很无聊很无聊了。

    法师盯着他，只是轻轻的笑。许久之后，摇着头离开了。

    法师送给他一本书，是剑谱。

        （三）

    烽火连云寺的第三天。

    他跪倒在地上，到处都是尸体。

    阴郁的天空，妖雾般的黑烟在房屋上升起。

    火焰。到处都是火焰。他从未感受过火焰的声音是如此真切，如同一根根赤色的荆棘紧紧环绕他的心。刺痛与压迫感让他无法呼吸。

    无声的泪水流出。他紧握的双手止不住地颤抖，在这一刻，他才明白法师说的「空」，是种何等感受。

    他恍惚中好像看到了法师的脸，模糊的面容琉璃破碎，他的心就像揉碎的纸，悲伤如湖面的涟漪般长久波澜，久久不息。

    他记起了某个深秋的下午，温暖的阳光让他昏沉，法师用手指托起一片落叶，好像说了些什么。是早已遗忘的声音，带来听不明的法理。

    他好像什么都明白了，又好像什么都不明白。

    他缓缓捡起地上尚有血迹的剑，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去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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