色情 -《欲望之死》

2020-10-28  本文已影响0人  shamum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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色情即将这徒劳的生命示众。它是情欲的对手,又亲手毁掉了性。从这个角度看,它比道德更“成功”:“性不会毁于道德、高尚和压迫,而最有可能毁于比性更能代表性的东西——色情。”色情的吸引力在于“将无生命力的性行为从有生命力的性爱中剥取出来”。色情的伤风败俗之处不在于它含有太多的性内容,而在于它其实与性无关。今天,对性构成威胁的不是“纯粹理性”,即反对快感、认为性行为“不洁”的观点,而是色情。后者并不是真实场景中发生的性行为,即便真实发生的性,如今也可以成为色情物的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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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的色情化的标志之一是它的世俗化。色情将情欲世俗化。阿甘本的《渎神》(Lob der Profanierung)不承认这一社会进程的发生。“世俗化”意味着使那些通过净化为诸神保留,并从日常生活中抽离的事物重新恢复功用,它有意忽略这些事物被抽离的本质。因此,阿甘本从世俗化理论中得出结论,每一种抽离的形式中都保存了一个天然的内核。例如,博物馆就是寺庙的世俗化形式,因为博物馆内的物品也与其日常生活的功用相隔离。旅游对于阿甘本而言则是朝圣的世俗化。朝圣者从一处圣地行至另一处,穿越整个国家,与当今游客马不停蹄地穿越这个越来越博物馆化的世界如出一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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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甘本认为世俗化不等于将教会的东西移作俗用。被抽离的物品应当重新回归原本的用途。阿甘本关于世俗化的例证却略显不足,甚至有点怪异:“如何将排泄物世俗化?一定不是要让它回归本来的自然状态,也不是简单的以一种变态的极端方式享用它(聊胜于无),而更多的是用考古的方式来研究它,将它视为自然与文化、个体与公共领域、个人所有与集体所有之间的对立场。也就是说:要习得排泄物的新用途,如同孩童在认识到排泄物应被压抑和抽离之前那种单纯想要尝试了解它的感觉。”萨德笔下的浪荡公子以一位女士的排泄物为食,或许就是对巴塔耶所指的极端情欲的实践。但是,排泄物的世俗化是如何超越了极端化和返自然化(Renaturalisierung)的?神学和道德的预判对某些事物的特质进行压制,而世俗化则抵消了这种压制作用。阿甘本将自然界中玩毛线球的猫作为世俗化的例证:“猫玩起毛线球来如同玩老鼠一般——正如孩童把玩古老的宗教符号抑或经济领域的物品似的——猫玩线团的方式如同对待捕获的战利品,哪怕完全知道那个线团里空无一物。这一行为不会因线团代替了老鼠而终止,却可缓和其中的暴力因素,使线团获得了全新的功能。”阿甘本认为在每个目的背后都存在一种强制性,而世俗化正是将事物从这种强制性中解放出来,使其变成“纯粹的无目的媒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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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甘本提出的宗教移俗观点忽略了一种特殊现象,即有些事物无法再回归宗教实践,甚至要与之对立。可能存在的情况是,在博物馆被展示的物品与神庙中的物品一样被抽离。然而,被博物馆化的物品被展出之后,其祭祀价值已经荡然无存,让位于展示价值。因此,博物馆作为一个展示空间,已与神庙作为祭祀空间的本质相悖。旅游则与朝圣相对立。前者制造的是“非空间”,而朝圣与一个又一个空间紧密相连。马丁·海德格尔所称的人类“诗意的栖居”的空间是“神圣之处”,历史、记忆和身份认同是它的标志性特征,而旅途中的游客只是路过一个又一个地方,从不逗留,那些地方之于他们是“非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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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甘本试图将裸露视作超越了神学预判的、“既超然于神赐的威严感又远离堕落自然之诱惑力”的行为。因此他认为,展示为裸露提供了世俗化的绝佳机会:“无论是模特、色情片主角,还是其他从事相关职业的人都必须从展示中学到那种无所忌惮的冷漠态度:除了展示本身,不展示任何事(或称与媒介的绝对融合)。以此种方式,从脸的暴露直至裸露的身体都具备展示价值。然而,这种对表达的摧毁恰恰为情欲腾出了位置,使之呈现于人的面孔。脸作为纯粹的展示工具,远离具体的表达,从而具备新的用途,成为情欲交流的崭新形式。”可是,以观赏为目的的裸露失去了神秘性和表达性,与色情物中的裸露无异。色情物中出现的面孔也不能表达任何内容,不具备表现力和神秘性:“人们从一种形式向另一种形式走得越远——从爱情的诱惑和渴望,到性行为,再到最后赤裸裸的简单的色情——秘密和谜题(Rätsel)的成分就越稀少。”情欲从未跟神秘感脱钩,甚至连赤裸身体上的脸也不具备任何“新的、完整的性的功能”。与阿甘本的期待相反,这种展示恰恰毁掉了情欲交流的可能性。裸露的面孔仅剩下展示功能,这才是色情伤风败俗的根本原因。资本主义加速了社会的色情化进程,它将一切事物当作商品展出,请所有人观看。除了性,这些展示毫无用途。它将爱情粗鄙化,变成色情。这与阿甘本的世俗化别无二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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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俗化伴随的是去仪式化和去神圣化。如今,宗教场所和祭祀活动逐渐淡出视野。世界趋于赤裸裸和寡廉鲜耻。巴塔耶的“神圣的情欲”沦落为仪式化的交流。体现仪式感的节日和游戏作为特殊的空间,行使了“抽离”的作用。如今的爱情是且仅是温暖、亲密和舒适刺激的代名词,昭示了神圣的情欲的毁灭。情欲的诱惑力在色情中被完全清除,不再追求场景的幻想和虚拟形式。鲍德里亚甚至将诱惑置于爱情的对立面:“仪式是诱惑原则的一部分。爱情诞生于仪式和礼俗的毁灭,并从中被解放出来。爱情的能量来源于这些形式的瓦解。”爱情的去仪式化在色情中得到了实现。阿甘本的世俗化甚至助长了当今世界的去仪式化和色情化,因为他将宗教场所视为抽离的强制形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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