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非梦|七十八、婚礼（上）

“小清，你怎么能接那镯子呢？”刚进离园的大门，北风的声音就吼了出来。此刻，他已顾不得什么尊卑礼数了。

“我去收一下衣服。”简蚕娟借口离开，把空间留给他们。

这些年，两人为了同一个人而忙碌，她都看在眼里。如今好不容易苦尽甘来，吕清盈却当众答应嫁给他人，别说是北风，连她自己的无法接受。他们的事情从来都是瞒着她的，她不知道，他们做这样的打算，又是为了什么。只是从北风愤怒的神情来看，这事恐怕连他都瞒着了。

“北风，我……”

虽然吕清盈想瞒着冷华林，但并没打算瞒着北风。她了解北风和灵犀，一旦把实情告诉他们，他们一定会想方设法来阻止她。可冷华林重伤的事情一再警醒着她，不能再靠近他了。她无法接受他再次倒在自己面前。

“北风，这只是一场戏，为了吸引獓因而已。我并不是真的要嫁给老白。”

“可在世人面前，你们成了亲，你就是萧少主的妻子。那少主怎么办？这些日子你和少主的情分好不容易拾回一些，难道要让他再失忆一次吗？”北风捏紧拳头，竭力克制自己将她掳走，放到冷华林身边的冲动。

“或许……失忆是个好法子……至少，他不用那么痛苦……”

北风拂袖离去，她的泪也泛滥成灾。

真的要让他再失忆一次吗？她觉得自己很残忍，一次次地剥夺他爱人的权利。那明明是属于他的，她凭什么如此肆意地玩弄？每次都在他爱上时退出，并且带走了他所有的欢愉，都留他一人在幽冷的黑暗中挣扎。

“啊……”她跌坐到地上，撕心裂肺地大喊一声，吐出了一口鲜血，昏厥过去。

灵犀回到客栈，忙问冷华林的情况。

“还是一样，伤口愈合得不错，脸上的疤痕都淡了许多，就是不醒。”柯南摇摇头。

“有没有办法让庄主醒来？”

柯南叹了口气：“能用的方法我都用了，庄主就是毫无起色。我在想，是不是神兵府送来的药……”

“萧二府主说庄主身子太虚，过几天便会醒。”

“庄主两次大伤，身子确实比原来弱了，需要静养——对了，四小姐如何？”

“她无事，神兵府保了她……”

“那就好。”

“可她……要嫁给萧少主……”

“什么？！”柯南瞪着灵犀，见他失魂落魄的样子，便知不是玩笑，“那庄主怎么办？”

“所以我才问有没有办法让庄主尽快清醒！实在不行，我就去抢！一定要把她抢回来，她是我们的庄主夫人！”

简绣庄没有现成的喜服，就算十个绣娘连夜开工，至少也得十天，才能勉强成衣。简蚕娟走遍了四周的绣庄衣店，没有一件能让她满意的。她只好翻箱倒柜，拿出一件往日绣着玩的，在婚礼前一天，赶回了神兵府。

那是用火红的蜀锦做底，以金光银丝绣制彼岸花纹样的衣裳。其红正统，勉强可为礼服。花样是吕清盈闲暇时绘制的，简蚕娟从没见过这种花，便拿来随手一绣，依照吕清盈的身型成衣。银丝的彼岸花在裙摆处摇摇生曳，任何一丝微亮都能使它泛出金泽，尤其是在幽暗之中，仿佛能开出一片花海。

吕清盈告诉她，这是黄泉岸边上的花，只有死去的人才能看得见。可看见之后又要喝孟婆汤，将这花与上一世的记忆忘得一干二净。这花人人都见过，却又记不得，实在可惜。

简蚕娟谓礼服贵尚，除衣料绣工之外，最重要的还是其花纹寓意。这花如此娇艳，却代表着死亡和遗忘，实在不是什么讨喜的物件。制成之后，便一直放在箱底，不见天日。

吕清盈浑身泛着一阵苦味，没有新娘该有的喜庆模样。北风这几天也十分苦恼，似乎在等着什么，忙碌中时常分神望向大门。婚礼时间仓促，有许多需要打点的地方。萧孟氏对这些人世间的礼俗并不了解，简蚕娟和北风只能多费一些心，前后张罗，倒像是自己嫁闺女。

众人忙进忙出，唯吕清盈一人独坐在房间里失神。她不敢让任何人知道她还关心着冷华林，生怕一个不小心让天知道，会再次改变他的命数。

她既盼着他醒，又害怕他醒，不知该如何去面对他。这不过是吸引獓因的一场戏，但对于极重仪式的古人来说，这场婚礼也就相当于她公开承认自己是萧家的人了。等他们抓住獓因回到地府，她就是萧家的寡妇，不知道冷华林会不会介意这样的她？

想得愈多，思念愈重。明天就是她的婚礼了，她再也忍不住，无论如何也要见他一面。

她刚起身要出门，萧白在门口，手举起，正欲敲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