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发财以后
1
秦七从未想过，自己还有鸿运当头的一天。
洪胖子笑眯眯地看着眼前的年轻人，他搭着秦七的肩膀，搓搓手：“财神爷，今晚您可真是财神爷，用五百块钱赢了一百万，这还真是让人羡慕啊。”
秦七嘿嘿的笑着：“运气，运气，还得要宝哥多多照顾啊。”
如果不是洪胖子带他来到这个地方，恐怕现在的秦七还在临安城中，为了下个月的房租生计而发愁。他有一个稳定的工作，但是薪资不算高，而且目前也没有看到加薪的希望。尽管秦七的口头上说着，活不下去就回农村老家，那里还有两座山，三分田，倒也可衣食无忧。
可见识过花花世界的人，怎么会甘心回到老家忍受寂寞呢。
他一直在临安城中挣扎着，如同与他挤公交，争地铁的万千人一样，奢望能够在城市中有立足之地，供他喘息。洪胖子的出现，却是给他带来一条新的发家致富之道。
洪胖子呵呵笑着，脸上的肉一颤一颤：“兄弟发财了，今晚可必须请客吃饭。”
“必须的，叫上小陈几个，楼外楼走起！”
楼外楼一直是秦七想去而不能去的地方，听闻里面的西湖醋鱼乃是一绝。秦七挥毫大气的点了十几个硬菜。除了洪胖子，小陈之外，还有其余七八个人，他们不无羡慕着：“秦哥，你可真是要发达了啊。”
秦七眉开眼笑，道：“小意思，小意思。”
待到宿醉后醒，已经是第二天下午。公司的主管打了N个电话，钉钉上全是要扣钱的通知，秦七嗤笑一声，说：“哥有钱了，还要去上班干嘛。”
当主管打来下一个电话时，他就提出了离职。
“这个月工资我也不要了，拜拜了您内！”
他在街上，哼着不知名的曲调，手中的一百万昨晚才花了小一万，今儿便是盘算着要不要改善一下居住环境。现在租的房子离地铁公交远不说，而且地方还小。不足十五平米却是需要一千元。他在想着，要不要找个大一点的房子。
“或者干脆再赢点，直接买个房子多好，就不用将租金给黑心的房东。”
想了房子，便会想着车，他一直渴望着有辆车，然后自驾游出行环国内一圈，从临安往西，再往北。或许还缺一台相机，毕竟没有人看到他的风景，那该多没意思。手机电脑衣服这些都要换。
盘算来盘算去，秦七竟是觉得，这一百万不够花。
他再也没有找房子的心思，而是打电话联系洪胖子：“宝哥，咱今晚再去呗。”
2
临安城西的紫荆花北路，有一处小巷。在十年前，这里便有二流子齐聚，一直是人鬼嫌厌的地方。小巷里面有几处旧房并无人居。也是在近两年间，这里的旧房开始变得逐渐喧闹，坑坑洼洼的路面上却是停着价值十几万到几十万不等的车辆。
秦七怀揣着自信的心，跟着洪胖子等人再次来到了熟悉的地方。旁边桌子上看着秦七，笑道：“哟，我们小赌神来了。”
便是在昨天，秦七赢了一百万，一战成名。在这里，能把钱带出去的人并非没有，相反还有很多。但用五百块带走一百万的，确实是仅有一人。大家对秦七感觉到有些惊奇，不过也仅此而已。在这里，并非没有身家百万千万的有钱人，每晚在这里的流水，已经有百万之巨。
“大大大，哎，中了！”
“天杠，给钱，给钱！”
“啊哈哈，牛牛，鸿运当头啊！”
不大的房内，四处都有吼声，有人得意，有人失意；有人一夜暴富，有人血本无归。秦七流转在每个桌子上，不少人都注意到他，只因为他身上越来越多的筹码。
洪胖子跟在秦七左右，成为他忠实的小弟，秦七在哪他去哪，秦七押啥他就跟着押。没过多久，他也乐的合不拢嘴。
此时的秦七，一双眼布满了血丝，死死的盯住一摞牌。
“牛牛，红了！五倍！”
洪胖子直接抱住秦七，哇哇的怪叫：“财神爷，二十万，这是二十万啊！”
一次性赢了二十万，今晚秦七本人入账至少有一百三十万。他大气道：“走走走，今儿哥请客，叫上弟兄们，随便点！”
宿醉后再醒来，已经是下午的三四点钟。
或许是因为昨天喝的太多，使得秦七醒来时头痛欲裂，他好不容易洗漱，清醒了一阵后，却是觉得有些空虚。秦七自嘲的笑了笑：“这做人还真是贱，我现在竟然想上班了。”
如果在两天之前的这个时间，他估计还在应付着各种杂七杂八客户，偶尔瞥向窗外的高楼大厦，然后埋头继续工作。现在如此空闲不好么。
他翻开朋友圈，看到了一个无意中加来的房产销售，上面一条动态写着：洛水华府，落座临安中央，俯瞰西南美景，18888起每平米。
秦七顿时被这条广告吸引，他联系销售：“哥，洛水华府还有房源吗？”
过了半响，那销售才回：“现在房源紧俏，想要买就快点下手。”
“都有多少价位的。”
“最低18888元，最小的98平米。”
秦七拿开计算器一阵算，最便宜的一套房都要一百八十万，而且这还只是新房，车位另外买，还有装修。总之，花销很大。
那销售见秦七半响没有回复，发了一句：“没钱就不要打扰我时间，穷鬼。”
秦七只觉得自己仿佛是受到了羞辱。
他打电话给洪胖子：“宝哥，今晚有空吗，咱再去？”
电话那边的洪胖子有些吱吱唔唔：“兄弟，要不见好就收吧，你赢得够花一阵了，把钱送回去不值得。”
秦七的声音隐隐含怒：“不去就不去好了。”
“哎兄弟，去，我去还不行嘛！”
3
“大大大，大，成了！”
旁边的瘦高个在和身边的狐朋狗友欢呼着，一收拢，又是十万的筹码入袋。秦七的面色阴沉的厉害，在一边的洪胖子拍了拍他的肩，说：“兄弟，今儿不太顺，我们还是回去吧。”
秦七摇了摇头，说：“不，今晚我肯定会时来运转的，下一把，我有预感下一把押小赢。”
他已经在这桌上投入了二十万，也不知道今日是点背，时运不济还是别的原因，总之，这二十万是打水漂也听不见响。
“再换十万的筹码！”
洪胖子想劝，却又是叹息一声，他今天没有跟着秦七来投注，就是觉得今天的秦七会走背运。他拉着在一边看热闹的小陈，说：“哥今儿先走，秦七已经疯了。”
秦七大吼一声：“今我就不信了，全部押小。”
十万筹码上了赌桌，引来诸多看客。在赌场中，赌赢赌输十万的并非没有，然而一次十万却是少年。有赌客见到秦七，低声相传：“这就是小赌神，五百块赢了一百万。”
“哇，这么厉害。”
新来的赌客还未来得及膜拜，秦七一次性又输光了十万筹码。旁边的瘦高个一脸喜意，笑：“今天活该我发财啊。”
秦七再换了十万筹码，想要全部押上，然而在落赌桌的时候，他却犹豫了。
旁边有赌客在起哄：“小赌神，怎么了？这把押小，肯定能赢。”
秦七摇了摇头：“算了吧，今儿点背，明儿再来。”
他想叫洪胖子一起去喝酒，然而叫了三声宝哥，都没有人应。这才知道，洪胖子和小陈等人已经走了。秦七自嘲一笑：“算了，自己一个人喝吧。”
凌晨两点的烧烤店，他点了一大堆的菜，地上是一堆空瓶子，在一边的老板在劝：“小兄弟，这么晚了快回去吧，年纪小有什么坎不能过呢。”
“我，我没事。”秦七举着杯，眼中朦胧，在大吼着：“我，我发财了，我开心死了。”
他一杯喝下，在桌子下大吐特吐。
在一边的老板面色有些难看，却见秦七从口袋拿出五百，大叫着：“来，陪我吃，陪我喝酒！”
等他再醒来时，是在昨天的烧烤摊上。
秦七睁开眼，摸到在桌子下的手机，打开一看才六点。他只觉得自己浑身都疼，又有点冷，见到已经关了门的烧烤店，秦七自嘲的笑了笑，拿着手机就回去了。
4
洗下了一身的污秽，秦七躺在床上，却是翻来覆去的睡不着。他点开手机的聊天软件，发现好多未回复的信息，多是公众号和新闻的推送。翻着朋友圈，各色的美食，美景和美人，他又打开社区平台，满眼都有年薪百万，出国豪华游和国外建筑点评。而比起网上的生活，他手中的一百多万实在是不够看。
他听着空调制动的声音，忽然觉得有些吵，在念着如何换个水空调就好了。不过水空调要地暖，冬暖夏凉这才应该是享受。能做地暖的房子不能小，起码要一百五十平起步……他念想了许久，终究还是没有熬过睡意。
秦七是被装修声吵醒的，楼上打洞安装空调，楼下正在重做电路，滋滋啦啦的声音让他不由烦躁。他起床想要大发一通火，却又是找不到发火的对象。工人师傅赔笑着给他一瓶水，说：“大兄弟，今天工作日我们才能干活，您多担待点。”
秦七只好忍了脾气，却看出他眼中的一丝鄙夷。
“工作日还不出门，铁定是找不到工作的穷挫。”
秦七握着拳头，搬出这里的念头越来越迫切。洪胖子打来电话，小心翼翼的在问：“兄弟，昨晚你没事吧。”
“没事。”
“输了多少？”
“三十万。”
“那还好，不算多。”洪胖子松了口气，说：“兄弟，听哥一句劝，你不是要买车吗，现在就可以去买，这个只是偏财，别再去那边了。”
秦七嗯嗯答应着，心中却是计较着还有多少钱，或许应该买套房。再多少钱就买辆车，出国自驾游。
他如此想着，只觉得自己处处缺钱。
“我今晚就不信了，还能向昨天那么走背！”
他发消息给小陈，说：“兄弟，今晚去一趟，哥请客。”
小陈却是摇了摇头：“不好意思，我今晚有些事，不能陪你了啊。下次，下次一定去。”
5
依旧是坑坑洼洼的路面，依旧是人声鼎沸的民房，诸多赌客围着不小的地方大肆嘶吼着。秦七轻车熟路的来到这，看到一个赌客被拦在门外：“再借一点，我还有东西可以当，我能赢，我能还上。”
周围的赌客指指点点，说：“这不是那个卖电池的老板嘛，不是几千万的身家，怎么这模样？”
“小赌怡情，大赌伤身啊。”
秦七认识这个老板，是做电池的，虽然不算行业巨头，但日子过不得不差。然而，见到他如同乞人般下跪，求财，秦七的心中生起了惊惧。只是，一想到自己好像还缺钱，他便安慰自己：“他是他，我是我，等我赚个两百……啊不，是三百万我就收手。”
只是，割韭菜的人怎么会因为这一茬比较新鲜，而将其放过。他换了筹码，许多赌客都认识他，起哄着：“哟，小赌神来了啊。”
秦七眯着眼，如果是昨日，众人这么恭维他，他一定会心花怒放。然而今天他只想着赢钱。然而，桌子上的牌局就像是吞筹码的巨兽，秦七眼看着一千、两千投入局中，很快就被吞没。他手中的牌就像是和他作对一样，要了Q来个8，想要8却翻出来6。秦七眼中的血丝越来越浓，手中的牌却是越来越差。
“啊哈，牛牛，多谢秦小兄弟散财。”
秦七只觉得自己的声音有些沙哑，他对着荷官说：“再换十万的筹码。”
洪胖子不知何时来这里，他眼中闪过一丝不忍之色：“兄弟，听哥一句劝，算话吧。钱在哪里花不是花，何必在这里糟蹋呢。”
秦七却是涨红了脸，说：“宝哥，我能赢。”
他话才落，又输进去了两万。
秦七仿佛入了魔般，不停地洗牌，不停地押注。而幸运女神并没有因为秦七输得越多而来照顾他，相反，让他桌上的筹码消耗的越来越快。
“再来，押一万。”
洪胖子叹息一口气，对着小陈说：“这兄弟已经废了。”
他的心中隐隐有些愧疚，拉着秦七去赌场，是洪胖子的工作，赌场得了人气和流水，他也获得了人头费用。但看着一个年轻人就这么废了，他还是有些不忍心。
“今晚过后，他就没有正常生活了。”
6
凌晨四点，秦七跌坐在路前，手中握着仅剩的五百元。
往来的赌客经过他的面前，有议论，有嘲笑，更多的是匆匆而过。洪胖子走到秦七面前，叹了口气：“兄弟，做人呐，就要惜福。哥也不劝你了，五百块钱，没输没赢，收手还来得及。”
秦七撇着一眼，又往身后看着赌场。
依旧人声鼎沸，依旧车水马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