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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钱,钱

2017-01-11  本文已影响8498人  韩大爷的杂货铺
图片来自网络

文/韩大爷的杂货铺

1.

我平时不喜欢把钱叫做“钱”,或者说,在我的心里,我一直唤它为“货币”,“一般等价物”之类。

一方面,这有装高雅的成分在里面;而另一方面,直接把钱叫做钱,未免过于亲热,很多东西靠的太近就会看不清,需要拉开点距离才不至于头晕目眩。

但给这篇文章起题目的时候,我还是妥协了。

如果,题目直接写成“货币,货币,货币”那估计没几个人愿意看;如果不撞南墙不回头,偏偏写成“一般等价物,一般等价物,一般等价物”,那读者便会以为,作者的脑子里进了水。

还是“钱,钱,钱”最有冲击力,横扫千军,老少咸宜。

另外,我所写的这篇文字,会发布在写作软件简书上,简书里点赞不叫点赞,叫“喜欢”,至于评论,则还叫评论。当读者“喜欢”或“评论”了作者的某篇文章时,作者那头就会收到消息提示。

于是,我将题目定成这样,则有可能邂逅一种壮丽的奇观:

“某某某读者喜欢了您的钱,钱,钱”

“某某某读者评论了您的钱,钱,钱”

“您的钱,钱,钱,被收入某个专题”

“您好,我是某某平台的编辑,我们是否可以转发您的钱,钱,钱?”

这样一来,文章便与现实生活完美接轨,文里文外,都是钱,钱,钱。

2.

第一次与钱打交道,已经是幼儿园大班的时候了。

在那之前,一直与家人住在山上,张张嘴便能得到想要的衣服,食物,木剑与爱。至于钱,根本没有露面的必要。

下山上学,开始的一年是爷爷奶奶带我。老两口饱经沧桑,于尘世浸染多年,深知山下与山上的差距,包括但不局限于物理距离,便在我书包的夹层里,偷偷塞进了两枚硬币,一共六分,以备不时之需。

此举被实践证明是必要的,因为上学第一天的下午,它们就派上了用场。

学校的周围有老奶奶卖冰棍,下课后我与伙伴们一道,爬上矮矮的围墙,向着乳白色的固体流口水。

期初我觉得这事简单又人道,老奶奶将冰棍逐个发放,行云流水,井然有序。

眼看轮到我,小手一伸,冰棍却没等来,只等来一句比冰棍还要冰凉的话语:钱。

“什么?”

“钱。”

言简意赅,铿锵有力,掷地有声,不容辩驳。

班花笑得像花儿一样,热心提示道:就是你书包夹层里放的那个东西。

我恍然大悟,狂奔回教室,又狂奔回交易场,将六分钱双手奉上,便又听到一声透心凉,但不够飞扬的结论:不够,一毛一根。

这句话不仅使我的大脑飞速思考着一毛与六分的区别,也使得班花的笑容枯萎了。

“奶奶,不够的话,用橡皮换好吗?”

“不行。”

“橡皮不换,铅笔可以吗?”

“不可以。”

柔软的灵魂从母亲的子宫里杀出,却撞上了赤裸的规则,条理分明,坚决又坚硬,我第一次摸到了社会的躯体。

班花拿出一毛钱,买了一支冰棍,塞进我的嘴里,她第二次笑了,老奶奶第一次笑。

这像极了我读高中数学时书上展示的“程序框图”,输入没钱,输出不行,输入有钱,输出笑声如银铃。

多年以后,面对着键盘与屏幕背后的编辑,作者左脑里念着钱钱钱,右脑里却想起了班花为他买冰棍的下午……

3.

时间,这个手法拙劣的魔术师,正在给一代又一代的孩子们变着一套相同的符号戏法。

最开始,他长袖一挥,泼洒出一系列概念名词:亲情、友情、爱情、自由、尊严、幸福。

然后在某一秒钟,他看似无意地从口袋里掉出一个无关紧要的道具:货币。

就此,帷幕拉开,闹剧上演。

在第一阶段,货币与其他名词各行其道,井水不犯河水,但凡有观众谈及他们之间的联系,魔术师都是一句云淡风轻的否定:不不不,它们之间永远是不等于。

在第二阶段,观众们趁间歇休息的片刻,走出剧场,看到了稍大点的世界,再回到座位上,魔术师稍稍修正了说法:还是有点关联的,但它们之间存在着大于和小于。

观众在长大,魔术师在变老,观众与身边的人搭建了越来越紧密的联系,有的背负上了许多希冀,有的虽之前浪荡形骸,如今却已经是孩子的父亲。

于是戏法来到了第三阶段,观众们几乎是异口同声:它们之间,好像不仅仅是大于,小于,而是约等于。

魔术师显得没有主见起来,默认了这个约等于。

戏法来到了终章,时间垂垂老矣,奄奄一息,可观众仍没有看够,便求着他下个定论,给个答案,将这场演出进行下去。

老人一副无可奈何的模样:我积劳成疾,却一辈子没攒下多少,没钱看病。

这时台下的一位富商慷慨解囊,老人奇迹般地苏醒过来,并感激地说:您是我的再造父母,您就是我的生命。

观众们恍然大悟,一起登上舞台,将约等号拉直,并顺便在这个连锁链条上加入了生命,以及时间它自己。

4.

戏法风靡全村,一辈又一辈的人都在走这样的心路历程:见识货币的重要性。

社会学家觉得戏法终归是戏法,尚不够严谨,于是发明出两个词汇:贫穷与富裕。

哲学家目睹这一切,虽心知其无可辩驳,但又觉得这个公式过于粗暴生硬,便用语言做润滑剂,挥毫泼墨:

当一个人的欲望大于所拥有的,那他是贫穷的;当一个人的欲望小于他拥有的,那他就是富裕的。贫富并非绝对概念,而是相对状态,我们的一生不仅要追逐钱,还要扼制欲。

但社会学家和哲学家都忽略了一个现实,那就是村民们早已放弃了费脑子的求道,相比于看晦涩的文字,大伙更愿意人手一台电视机,荧屏上的剧情不仅好玩,貌似还颇具教育意义,它用生动活泼的案例重演着魔术师的戏法:

男主高喊:我没钱,我爱你。

女主表情丰富:我不听,我不听。

电视剧一遍遍地“教育”着村民,于是整个村落里都响起了振聋发聩的合音:我不听,我不听。

寄情山水的文学家从此地路过,他正构思着下一部作品。刚要落笔写下一篇《没钱时期的爱情》。

但猛地顿住,想起了“源于生活,刻画现实是自己必须履行的使命”。环顾周围,“现实”是怎样的呢?现实好像是一句句“我不听”,于是他无奈地将作品名称改为《你没钱,我不听》。

孩子小时候读着作家写的书,长大后闲暇时看着电视剧,耳濡目染使他们张口便是“我不听”,所有人都说“我不听”,“我不听”便真成了现实环境。

进而再有无数个立足于现实的传媒内容与研究报告被搞出来,教育着下一代,周而复始,鸡生蛋还是蛋生鸡,便越来越难分得清。

传播学者将此事概括为“拟态环境。”

5.

多年以后,面对着键盘与屏幕背后的编辑,作者左脑里想着鸡和蛋,右脑里却想着“我不听”。

多年以后,面对着键盘与屏幕背后的眼睛,作者左脑里念着钱钱钱,右脑里却想起了班花为他买冰棍的下午……那个下午,太阳正欲下沉,空气温柔,偶有鸟叫蝉鸣。

End.


已出版书籍:《为你私人订制的烦恼药方》。新浪微博:@韩大爷的杂货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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