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婆婆回家（2）

        当年德世的父亲得病走的时候，德世大概14-15岁，妹妹10来岁，最小的弟弟德堂才5-6岁。德世他妈一个女人带着3个孩子，实在不知道该怎么生活。女人上工只能算半工，领回来的粮食都不够母子4人吃，再加上德世父亲看病的时候还留下了点债务，债主眼看着这家没了顶梁柱，也是一万个不放心，天天上门来要钱。没办法，德世他妈只能三天两头回娘家借济点。可这年头，又有谁家是宽裕的呢，而且娘家除了哥哥弟弟，更有嫂子弟媳，一次两次也就算了，次数多了，自然是有意见的。

      有次见她回去，她家三嫂跟她说大坪岗有那么个男人，家里老婆跟人跑了，就一个儿子也已经成家了，家里祖辈传下来还算有点家产。大坪岗跟五王村也不远，就隔了2-3个田湾，走走大概20来分钟。这男人托人来家里打听过，如果她愿意改嫁过去的话，承诺会给她一些钱和粮食。德世他妈回去后考虑了几天，就回嫂子她同意了。她拿到钱后先去还了债，剩下的一点交给了小婶保管，让她平时多照看照看几个孩子，等德世大些或者可以给他。她跟小婶说如果对方好的话，她到时来把德堂带过去，孩子太小了。德世的话，如果她走了，家里长辈去跟村里说说，勉强应该可以作为全劳力上工了，这样他一个人的工分算下来，他跟妹妹两个人吃吃应该是足够了。

        就这样，在村里人的一片唏嘘声中，德世他妈改嫁去了大坪岗。这一走，就基本没回来过。她嫁过去的头几天还好，那男人对她也算是相敬如宾，可没几天，就本性暴露了。原来，这男人就是个好吃懒做的主，可能从小被宠坏了，仗着祖上留了点小积蓄，天天只会喝酒赌博，家里家外什么活都不会干。在外面喝醉了或者赌输了，就回家对着老婆拳打脚踢。他原来的老婆就是被他打怕了，跑的，他儿子自从成家后，也跟他断了往来。德世他妈后悔也没用，只用自己默默地受着，她更觉得没脸回五王村。刚开始她还偷偷跑回来看看孩子，结果回去又免不了挨打，那男人还恐吓她:“你如果想跑回去，我就把你的孩子抓过来打。”后来，她看德世把弟妹都带得挺好，她就干脆呆在家里不出门，跟不与他们来往了。

        德世他们兄妹几人也是第一次听小婶讲起母亲改嫁的故事，几人眼眶都盈满了泪水，他们终于知道为什么小婶总劝他们“别怪你们妈”了。爱莲愤怒地站起来说道：“这男的也太不是东西了，我们必须把妈去接回来。”她问了小婶，当年那男的给了多少钱。晚上，她让德世把自己这些年积攒起来的钱都拿出来，她怕那男人不肯放了婆婆，让德世第二天多叫上几个村里的叔伯堂兄弟。结果除了几个年轻的兄弟应允外，叔伯们都觉得这事好没道理，女人不就应该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哪有过不好就带回来的，非但自己不同意出面，还把自家的孩子也给训回去了。爱莲原本想让德世叫上几个舅舅一起去，可德世觉得既然当年是舅妈介绍的，舅舅他们肯定是知道的比他们多，却这么多年，也没人跟他们说过什么，肯定也是不乐意他妈回来的。爱莲想想也是，于是决定就他们夫妻两人去接婆婆，让弟弟妹妹在家等着。

        两人一路上琢磨着该怎么解决，爱莲知道德世是个文雅的性子，吵不起架来，也狠不太起来，可跟那样的人肯定讲不了道理的，她决定豁出去，狠狠地泼辣一回。还没走进大坪岗村，爱莲就从路边捡一根腕口粗的木棒，往空中甩了几下，加快步子气势汹汹地向村里冲去，边冲边拉开她的大嗓门：“吕老头你个混蛋，竟然打我们娘，当我们娘没儿没女，没人管，好欺负啊！”德世愣了一下，来不及多想，赶紧也捡根棍子跟上去，拉长着一张脸，双眼愤怒地瞪着，牢牢护在她的旁边。爱莲的叫骂声马上把很多在家大坪岗村的人都给吸引过来了，根本不用他们开口问，顺着围观群众的目光和脚步，很快就到了吕老头家，那是三四间一排单独的泥坯房。

       他们冲到屋前的时候， 德世妈正坐在门口缝补着什么，看到德世和爱莲，她明显愣了一下。她是没见过爱莲的，听说了大儿子德世娶了个媳妇，还挺能干的。屋里的吕老头也被外面的嘈杂声给吸引出来了，嘴里还叫嚷着：“哪个王八糕子在外面吵呢？”早上还没喝什么酒，但整个人也是蔫蔫的，看上去没什么精神。德世看着他妈脸上肉眼可见的淤青，也不想跟他废话，直接把来意说明：“我们想把我妈接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