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刮痧

“一、二、三、四……五十、五十一、五十二”

今天早上醒来，自己的脑袋就昏昏沉沉，尤其太阳穴的地方，掐了虎口，但并不能减轻丝毫疼痛。

又用风油精涂在两侧太阳穴，依旧没有用。

想起小时候，无论中暑还是头疼，或者是咽喉疼感冒，都被奶奶拉着刮痧“去火”。不知道具体讲究什么穴位，只记得自己的肩膀两侧、脖子喉结乃至是眉心位置都留下过鲜红而后发青的“纪念章”。

小时候，奶奶往青瓷碗里倒满开水，用手指蘸了点水，抹在将要被“刮痧疗毒”的部位。当我感受到温润的开水和奶奶像木碴般粗糙的手在我的皮肤上“滚落”，觉得自己像过年时将被放血拔去喉咙上的毛的公鸡一样无助。我太害怕那暴风雨点般的“刮痧”手掌落在我娇嫩的皮肤上致命的疼痛，往往第一下，我便低头求饶“啊。痛死，痛死。”整个人缩成一只虾米，手挡着被刮的地方败下阵来。

奶奶顿时像还珠格格里的容嬷嬷，扫开我护住的手，手指快速地夹住我的肉，“啪嗒”几下，手起“针”落间，我已经被刮了好几下，“哎呦哎呦”声紧随其后。

传统所谓刮痧，是指把汤勺、玉石、金属、牛角等做成的痧板蘸上油，在人的背部、头部、面部等处反复刮动，让局部皮肤充血，以期治病的方法。

而在我的老家，有一种古老的刮痧方法，不借助工具，而只有简单的手法，将手指曲成“鹰爪”的形状，去夹肩膀上的肉。而水的目的也许是为了让肉更好夹，润滑作用而已。

“哎呦，哎呦。痛死了”刮到一半，我的眼泪痛得直流，“我不弄了，我不弄了”我挣扎着，奶奶却按住我的肩膀，命令道“这才几下呀，再来几下”一边啰嗦“平时叫你多穿点衣服，不要着凉，别吃那些上火的东西，现在好了，痛的是你，活该吧。给你刮一下，待会就好了。”她一边借着说话的间隙使劲往我肩上刮“好了，好了，再来几下就好了。”可是几下没完没了，“再来一下就好”一下也没完没了。

我实在受不了这疼痛，眼泪控制不住流到枕头上。“怎么还没完啊，我快痛死了，我不弄啦。”我不住地哀嚎，用手挡住肩膀死活不再刮了，“再来三下！你自己数，就差最后三下了”，奶奶拉住我的手，做势要再刮“好好好，我来数。你不许耍赖，不多不少，就三下。”

“一、二、三”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这三下，格外地重。

我赶紧从床上爬起来。

“好了好了好了。快给我拍拍。”

最后这个步骤是整个刮痧过程中最轻松的也是我最喜欢的。用手掌拍遍整个后背和双臂，抖动双臂，十指做做拉伸，感觉原本因疼痛而紧张的肌肉瞬间放松了下来。

不管怎么样，刮完之后，头疼的感觉确实减少了。不知道是因为肩膀的疼痛转移了头疼还是刮痧真的可以排毒。

“一、二、三、四……五十、五十一、五十二”

而现在，我自己给自己"刮痧"的时候显得很吃力，狭小的卫生间里回荡着因疼痛从牙缝里挤出的“丝呦”声。

“啪嗒啪嗒”的声音显得很空旷、很孤单、很无助。

“一、二、三、四……五十、五十一、五十二”，我自己给自己数着刮的次数，对着镜子找准位置掐，学着小时候奶奶给我刮的样子。

等到一切结束的时候，没有人给我拍背，抖胳膊，伸手指。

我躺回宿舍的床，给自己盖好被子，想起来最后的步骤，于是象征性地拍了拍后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