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万没想到，我姓猪
万万没想到，我姓猪
我叫十娘。
是一只……啊呸，修炼了三百年的神仙。
关于我是猪的谣言是一个死老头干的，我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搬到云栈山的，等我醒过神来的时候他已经统领了云栈山上大大小小的妖怪，成了云栈洞府的主人。
拜托！
那是我家好伐。
虽然是曾经的，但好歹也归属于我。
所以我从厨房抄了一把生锈的菜刀架在萝卜妖的脖子上，准备让他带我去见那家伙，“喂，你家老大呢。”
我的语气十分不好，这个小萝卜头老是忽悠我，带着我绕来绕去，云栈山有那么大么？
死老头就是这时候出现的，穿着一袭骚包的白衣摆出四十五度角望天的忧郁神态，他的头发似乎永远是散着的，乖乖巧巧的贴在他后背上，身上跟有胶水似的扯都扯不开。
我一脚将萝卜头踢翻在地，他用小眼睛瞄了我一眼，顺势滚了一圈扎到了土里。
我默记了一下地点，决定明天中午吃水煮萝卜。
死老头是我的老熟人，是一条小白龙，从我还没出生起就跟在我屁股后面要给我做小弟。
我其实早该猜到的，知道我是猪并且愿意大费周折宣传的只有他了。
他每天的日常就是在我耳朵边唠叨，你其实姓猪。
还不是那个朱，我一个眉清目秀的大姑娘犯了什么错，非要跟这个字杠上。
于是某一天他心情不错的时候，我瞅准机会把他扔到了山下，估摸着他要百八十天才能恢复法力，才乐悠悠的收拾包袱搬出了洞府，在山上的小木屋里住了起来。
他喝醉了就会失去法力，短时间内我不必担心他找我复仇，安安心心的过起了我的小日子。
可我没想到这次他竟然恢复的这么快。
报复来的太快了。
死老头领我去了山上的一处温泉，云栈山原是没有泉水的，但他爱干净非要每天洗澡，硬逼着我给他造了一个出来。
坑是我挖的，水是他哭出来的，现在想想还真是不公平，明明我出力更多好不。
我闭着眼睛不敢往下看，是的，我怕水。
死老头也知道，在我少不更事的年纪他尤爱惩罚我在水中闭气，这我哪能做到，两眼一翻就晕死过去了，次次都被他拖出来。
他总是自恋的说我是为了跟他有身体上的接触才死活不学游泳的，对此我也只能呵呵一笑。
死老头拿鞋砸我，见我半天没有动静就要踢我的屁股。
我一个黄花大闺女怎么能跟他有肉体接触呢？
我当机立断也为了保全名声，捏着鼻子就跳了下去，身子入水之后还有种飘飘然之感，我险些以为自己会水了，一激动就沉了。
“救命。”我拼尽全身力气呼喊，温热的泉水可是要了我的老命，烫死个人。
死老头在岸上急得焦头烂额，我心说你倒是下来啊。
我开始回忆自己的一生，事实上每一年我都会回忆一遍，也就说每一年就会至少落水一次，还是在自愿的前提下，你说我这算不算是自食恶果？
很熟悉的触觉传达到我的大脑，腰间的那双手紧紧箍着我，我拼命拍打他的手臂，让他轻点快不能呼吸了。
我就知道他没那么好心，这是要谋杀啊。
我跟死老头一年一度的大战算是圆满结束了，结局大概又是他赢了吧，毕竟我年纪还小，比不得他老奸巨猾。
死老头到底有多大我也不是很清楚，反正比我大就是了，在我还是个团子的时候他就是现在这幅模样，一直没怎么变过，等到我成年他还是没变，连云栈山头的毒太阳也没把他晒黑。
天生皮肤不白的我自然成了他首选的打击对象，他每次调侃我总是会带上一个人，我娘。
一个我从没听过、从没见过的人，在他嘴里能编出一朵花来。
“你娘啊是我们那一族里长得最白的，海底的太阳有多大你是没见过，所以无法理解拥有一身白皮肤是多难得的，就我这还是出了龙宫之后养回来的。”他很是夸赞自己的保养秘笈，自己还专门写了一本书，说是让我抽空看看，养养颜美美白，兴许还有救。
我倒是觉得他没救了，一个大男人整天睡觉前敷脸，还扬言要追求自然美。
山下的小木屋本来就不大，再加上一个死老头，我这一天天的哪能休息好，怪不得我最近皮肤越来越差了。
木屋里没有床，我一直打地铺，死老头占了我的位置还埋怨不停。
“你这样可不行，对脸不好。”
屋里也没有镜子，我只能打了一盆水找个有月光的地方梳洗收拾，刚解开头发就见他坐在离我不到一米的窗棂上。
柔美的莹白洒在他的脸上，其实我没说实话，他根本就不是一个老头，相反他很年轻，岁数嘛可以忽略不计的。
好吧，好吧，他也是我见过的最好看的男人，狐狸精也没他好看。
他扭头看着我，凄凄的月光打在他身上，气质瞬间飙升得不是一点点，就像我在画册上看到过得神仙似的。披着无上佛光，带着慈悲之心济世，最终顿悟世间凡事因果，乘云而去驾鹤西归。
我被他的颜值打败了，愣愣的看着他，忘了前尘忘了今朝亦忘了来生。
他说：“十娘，我前女友要来。”
妈的，我都忘了这家伙有个天杀的前女友了，那女人相好的一大推，也不知看上敖休这家伙哪一点非要跟他破镜重圆。被她赶走一次，这次又要重整旗鼓么？
又忘了说了，敖休呢是西海三太子人称浪里小白龙，而他那传奇的前女友就是天界第一美人嫦娥仙子，在我看来她其实就是个绿茶，死老头就是个傻白甜。
毁人姻缘是不地道的，但救人一命我还是可以做做的，谁让我没有私心呢。
要我说啊，死老头就是有点作，一个水灵灵的大美女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求复合，要我早就答应了，先占个便宜再说。
可死老头呢也不知是哪根筋搭错了，不是避之不见就是拿我当挡箭牌。
我真想大喊一声，你娶我，我就来。
可我不敢，因为他是真打我。
云栈山上小妖精不少，看上他的女妖精更多，什么梅花鹿啊、鲤鱼精啊、麻雀啊应有尽有，天上飞的、水里游的、地上跑的，只要成了精的就没一个不想上他的。
好吧，我略有些粗俗了，是想同他双修。
死老头除了有张好看的脸外，他还有上千年的修为，这也是我为什么喊他死老头的原因。我其实是很善良的，没叫他老不死的就不错了，我几次三番被追杀哪一次不是因为他。
住在云栈山上的妖精都以为我跟他有一腿，她们不敢跟他硬碰硬，所以只挑我一个人的时候下手，我一个才三百年修为的神仙自然是打不过一大群修为比我高的妖精的。
受伤是难免的，可我没敢告诉他。
我知道死老头是一定会为了我出气的，可他不能再犯错了，杀生是大过，是要被天庭惩罚的。
他也只以为是我自己跟人打架伤的，给我涂药的时候还数落我。
“你傻啊，我不是说了么？打不过的就报我的名字，实在不行就跑，果然笨蛋就是笨蛋。”他骂我的时候是毫不留情的，丝毫不顾及我是个女孩的身份，仗着比我年长就胡作非为。
他发明了一种酷刑，专门给我准备的。
贴墙倒立。
可……我穿得是裙子。
他鄙视的看了我一眼，背过身去，“我不看。”
谁信呢？
我趁他不注意爬上了他的后背，他太瘦了硌得我肉疼。
我顶着他的脑袋说：“你该增肥了，连我都背不动。”
他背着我在洞里转悠，吃牙咧嘴的蠢模样我是没见到，不过据他后来所说那确实是他生平最丑的时刻。
他说：“你该减肥了，我就没见过你这么胖的女孩子。”
我乐了，这是他第一次承认我是个女孩子。
“我这叫丰满。”
他点头称是，嘴里还念念有词，“我还是喜欢瘦一点儿的。”
我抱紧了他的脖子，让他走慢一点，我怕掉下去。
其实我更想跟他一辈子，哪怕他老是嫌我胖。
见过他的前女友我才发现不是我胖，而是他的品味差。
瘦的都能数清有几根肋骨了，跟个麻杆似的，这有什么好看的，就因为脸小么？
好吧，我承认脸小确实好看，但我脸大也好看啊。
你是瞎了么？这都看不到。
死老头有求于我，对于我的任何评论都不敢反驳，翻来覆去就是那几句。
“对，我也觉得是那样。”
“你说的都对。”
“那还是你漂亮，她哪能跟你比。”
……
男人啊，需要你的时候你就是他掌心的宝，极尽呵护生怕摔了碰了，一旦不需要你了，你就连墙角的草都不如。
都能当宝了，谁还稀罕当草。
我深知这个大道理，贯彻能用则用这一伟大方针，成功的过上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
死老头为了赶走前女友也是豁出去了，对我像是拜菩萨似的供着。
我说了一句，“饿了”。
他能把山上的活物都给我打来，其中还有几个面熟的。
我悄悄问他，“你是不是用美色打的猎物？”
要不你抓来的怎么都是那些看上你的女妖精？
他冲我微笑，看在他这张脸的份上，我原谅他了。
我煮饭的时候他也不离开，烟熏红了他的眼睛，梨花带雨的样子真是诱人。
他的前女友抱着个白兔子站在洞口通风处，主仆两人唯一神似处就是那双红眼睛了。
吃饭的时候他也不消停，不停地给我夹菜，还很温柔地嘱咐我，“多吃点，你看你瘦的。”
我真想一筷子打死他，前些日子是哪个混蛋说我胖来着，啊！
男人真贱！
我扒拉着米饭，一口口猛塞，咬得我腮帮子疼。
这顿饭吃得我很不尽兴，死老头老是看我也不动筷，我心里有些发麻，抬腿踢了他一脚，准备用我犀利的眼神杀死他。
可恶！
你笑什么笑？
我严重怀疑他被笑神附体了，不过神仙册里有这个名号么？
我敢肯定的是猪十娘定是有的，因为我真的是神仙。
正牌神仙嫦娥仙子忍不了了，冲我勾勾手指头，脸色被气得发青，连她的爱宠也扔到了一边，非要跟我谈一谈。
死老头收了我的碗筷说：“去吧，她不敢打你。”
我见也没得吃了，只得起身向洞外走去。
突然想到了什么，我问他，“那我能打她么？”
他严肃的看着我，然后摇摇头，说：“不能，她好歹是我前女友，被打了我也很没面子的。”
我点点头，表示理解。
当她被我揍得骂娘的时候，我抬头忘了一眼天空，我知道自己毁约了。
不过管它呢，我高兴就行。
死老头一觉醒来发现前女友肿成了个猪头，表情那叫一个精彩。
我就知道他不会放过我的，睡觉前我就把家里一切锋利的物件都收了起来，他没有武器我也就不怕有生命危险，大不了被骂一顿。
他粗鲁的将我拽下了床，那是他的地盘，我这算是非法入侵。
所以我能理解，我不怪他。
“你为什么打她？”他的口气跟吃了十几根小辣椒似的冲人，我是个吃软怕硬的人，见他真气着了，也就焉了。
气势上又不想认输，梗着脖子喊，“她说我是猪，我爹也是猪。”
我在意的其实是她说我配不上死老头，这不是找打么？
他的表情十分奇怪，他说：“她也没说错啊，你爹真是头猪。”
“啊？” 我愣住了，难道我打错了？
“来，来，来。我给你讲个故事哈。”他拉我坐下，语重心长地跟我说，“这是个很长很长的故事。”
死老头的故事确实很长，他从上古四神大战群妖讲到天地初生时的一位神君，足足讲了两个多时辰。
我实在是受不了了，打断了他的话，“我爹呢？你还讲不讲啦？”
他也恼了，指着我的鼻子说：“你个猪懂什么，我这是在酝酿情绪。我讲话的时候不要打断我，明白么？”
看在他给我讲故事的份上，我忍住没打他，换作旁人骂我是猪，我定会把他揍成猪的，就像嫦娥的下场一样。
哎！
谁让我善良呢。算啦，不跟他计较了。
我爹和我娘的故事其实就是一出狗血剧，虐恋、第三者、家族恩怨全都有了，尤其是我爹是个屌丝，而我娘还是个白富美。
这下我明白了，为啥他俩死啦，因为天理不容啊。
他指着乌漆嘛黑的天空问我，“你能看到么?”
看到什么？我伸长脖子往上瞅，什么都没有啊。
“现在看不到了。”他的口吻无比哀怨，“天上有条河，不是那群无聊的星星聚会的银河，而是一条真正的河。没人知道它从哪里，九重天上突然就多了这么一条浅水河，也多了你爹。”
我迫不及待地询问：“我爹是河神？”
他斜睨了我一眼，开口道：“不，他是水兵。”
我有些失望，我还以为他是个了不得的大人物，要不然我这一身高强法力怎么解释。
不过，他又说：“掌十万水军，也算是个带兵的将军，职位不错。”
我听了心情不禁好了许多，是个官就行。
“你爹跟天庭的神仙交情都不深，他嘴也笨不会说话，在天界的朋友圈里几乎没人认识他。我原也不知道他，但巧就巧在他掌管天河，那是他的地盘。我每次过去他都会给我优惠，渐渐地也就熟了。”
我心想，好嘛，在天河里洗澡，你这条小白龙是有多不想活了，我那傻爹也真是够了，有这么个赚钱的买卖咋就没给我留下点家产呢，害得闺女我只能住破山洞、小木屋，还被妖怪欺负。
我问：“然后呢？”
他一脸无所谓的回我，“就被抓啦。”
我心里一紧，这他妈是什么剧情发展，不该是大展宏图的发财之路么？这么快就破产啦，我爹这经商头脑可真就是个坑。
“我洗澡的时候一高兴就现了原形，尾巴太长不好控制，不小心捣毁了王母的玉清池，其实我真不是故意的。”他说这话的时候还有些憋屈，我顺势抬眸扫了他一眼。
不委屈，我爹才委屈呢，做个生意咋能把自己赔进去。
你丫的就是闲得慌吧，整个西海都是你家的，那地方还大，你咋不上那泡澡去毁了我爹的营生，毁了我的富二代之路。
你给我等着，等我听完故事，我再找你算账。
我愤恨不平的听他接着说，越听越觉得我爹还真是个奇男子。
“我俩被罚打扫一个月的天庭卫生，这一月我跟在他后面看他任劳任怨的工作，真心觉得他这人不错可以结交，便提议跟他结拜。谁知他拒绝了，还声称自己有了妹妹，不能再收了。我去他的，谁要做他妹妹，我强调说是弟弟，可他还一本正经的宣称我比他大。好吧，这点我承认，你爹那时候明显是块小鲜肉，我这块腊肉跟他比不了。”提起这茬他就咬牙切齿，要是我爹还在他能吃了他。
“我竟然还有个姑姑？”我还以为自己是一脉单传呢。
“什么姑姑？她就在外面，你去叫啊！”他突然拔高声音，倒是把我吓得不轻。
你说给外面的人听就说呗，你吼什么吼。
我掏了掏耳朵，觉得十分不可思议。
就那绿茶是我姑姑？怎么可能。
“她就爱找个哥哥弟弟的护她，你爹只是其中一个而已，偏偏就他傻得当真了，有好东西就往她那里送。”
像这种分了手就把对方往死里扁的主，我向来不喜，但死老头这次深得我意，不错。
我啃着昨晚的剩肉，吃得油汪汪的，心情大好，随口一问道：“那我娘？”
听我爹那奇葩听够了，想听点不一样。
谁知他却沉默了，周身萦绕了一股我说不上来的气息，我手中抓着的腿也咣当掉在了地上，我知道最关键的环节来了。
洞外养伤的人闲不住了，朝里喊：“你娘是他的未婚妻，叫小龙女，东海的小公主。这下你明白了吧，他就是个混蛋。”
那只肥丢丢的兔子跑了进来，一双通红的兔子眼看着我，搞得我也想哭了。
他还是告诉了我，关于我娘的、我爹的以及他的。
“东海跟西海的联姻持续了上千年，到我跟你娘这一辈自然也是如此，所以我跟她从小就认识，吃穿住行全在一块儿，不出意外的话，你该是我女儿的。”他苦笑道。
我没说话，幸好我不是他女儿，我娘真是有远见。
“可惜啊，我悔婚了。你娘脾气暴，二话没说就冲上了天庭，追着我问是不是有人了，我不敢直接告诉她，就只能瞒着。你爹也劝我坦白，可我哪有那胆，只得两头顾着。”
“你娘这人聪明的很，三天两头往天河跑，我就没敢在那待了，躲进了广寒宫里，那时候嫦娥也不这样，多温柔多体贴呀。”他好像还甚是怀念，真是个不折不扣的渣男。
我知道事情远不止他说的那么简单，果然。
“你娘传音给我说不怪我了，让我回来。我欢天喜地的回去了，一路上遇到的神仙都在看我，像看神经病似的。事后我才得知你娘跟了你爹，那些神仙都在看我头上的绿帽子，其实我不在意的，因为你爹是个好人。”他说，“我对你娘始终是愧疚的，连你爹我也不敢见。后来我跟嫦娥私会的事被人告发了，你爹替我背了个黑锅，被贬下了凡错投了猪胎，你娘也离家出走非要去找他。我对不起他俩暗地里帮了她，让她跟你爹得以相遇。”
这是一个悲伤的故事，至于我爹娘是怎么死的，他也只告诉我，我娘是难产死的，我爹他就不愿说了。
我很害怕，因为死老头太难看懂了。
我问他为什么不敢承认跟嫦娥的私情。
他说，“我是西海的三太子，而她是个寡妇。”
去你丫的寡妇！
滚你粗的三太子！
我一脚踹向他的心窝，忘了说了我天生神力，这一下怕是要养上个把月了，便宜他了。
我擦干脸上的泪，头也不回的离开。
自己养去吧，混蛋！
我是一个有错必改的的人，知道了前因后果觉得有必要跟嫦娥道歉。
“那个？对不起了，我也不是故意的针对你的，之前发生的事都怪我被骗了，死老头就是个不折不扣的渣男。”我找到她的时候，她正望着月亮发呆。
我“哎”了一声，无比自然的贴着她坐在洞口的大石头上，这块石头……算了，不提也罢。
嫦娥其实是个温柔的女人，抛开死老头硬给我灌输的思想，我发觉她真的是一个大美人。也说不上来哪里好看，看着就觉得美，这大概就是美的最高境界了吧，美而不自知。
“你家兔子呢？怎么不见了？”光坐着实在是无聊，我扯开了话题，没什么营养的话亏得她肯接。
“上次我来时你把它险些吃了，那畜生胆小，不敢挨你太近，你一来就跑了。”说话也是温声细语的，我要是个男人铁定爱上她，白瞎了小白龙那个渣滓了。
我有些不好意思，再三强调真不会吃它，我对兔子肉过敏。
她笑了，笑得很好看，比死老头笑起来都好看。
完了，这么又想起他了。
罪过，罪过。
“你也别太怪他，敖休是个好人。”美人仙子突然跟我说渣男其实是个好人，这可把我吓得不轻，用情得有多深，这都能原谅？
我哼唧了两声以作反驳，表示十足的不信。
她似乎也要给我讲故事了，我的天哪，我真他妈听够了，再来一次我是不是要给死老头道歉去。
“知道后羿射日么？”她问。
我点点头，说道：“死老头给我讲过的睡前小故事里就有。”
其实我算是他养大的，不过这也不能改变他是个渣的事实。
“人们都说他是个大英雄，可在我眼里他就是个不负责任的混蛋。”
这是爱情剧要变伦理剧的节奏么？我表示实在看不懂。
“我跟他成亲还不到一年，他可倒好去射什么日，屁，那太阳用他射么？那是金乌？天帝的儿子，他杀了天的儿子，还能活？”嫦娥的怨气不少，指着我的鼻子就骂了起来。
我心说我可不是你那没脑子的丈夫，你这样指我不好。
我借机插了句话，“那也是为万民做好事不是？”
“可我就成了寡妇，在地界是寡妇，在天上还是寡妇。”她的语气甚是伤感，确实顶着寡妇的帽子不好找对象，但她漂亮啊，还愁没对象？
“我知道敖休不可能会娶我，但广寒宫太寂寞了，我总是需要有人陪的，他出现的正是时候。”她对待感情似乎是可有可无的状态，死老头大概就是她的猎物吧。
猎物跑了，猎人会伤心，也会去寻找新的猎物。
好马不吃回头草，这个道理我都懂，嫦娥应当比我懂，她回了头，许是真的太寂寞了。
我问她：“你不怪他后来跟你撇清关系？”
她的回答出乎我的意料，“怪什么？他又不是真的喜欢我，装不认识就不认识呗，我有什么好介意的。”
我彻底蒙了，这是什么剧情走向，我怎么什么都看不懂了。
“他是为了你爹。”
什么鬼？
这料太猛，我得静静。
所以说死老头还真是个好人。
嫦娥说她要走了，假期过完了，她也要开工了，她还说要我记得提醒死老头早些回去复职，再旷工就没有年终奖了。
我送这尊佛离开，转身的时候却撞上了一双通红的眼睛。
我将它抱起，好嘛，连宠物都忘了，就这记性活该孤单。
死老头也捂着胸口走了出来，病歪歪的样子也很好看。
“走了？”
“嗯。”
他一副终于解放的样子，我总算明白了他为什么怕嫦娥过来，不是怕前女友吃了他，而是怕上班。
在背风处烤兔子肉的时候，我没忍住问他，“你是不是喜欢我爹？”
他翻着白眼怼我，“你这什么破脑子。”
我很聪明的好不，“那就是我娘，不过也不对啊？”
“怎么可能？你娘那么凶。”他吐槽起我娘来比对我都狠。
“那你就是喜欢我！”我不知道哪来的勇气说出这句话来，这兔子肉不错，再来一口。
他难得没有立即反驳，肉也不吃了，盯着我看了好长一会儿，才开口，“我知道自己很优秀，长得也好看，但你要表白可不可以挑挑时候？我在吃饭哎，会吐的耶。”
滚你奶奶的！
找死！
云栈山的山头上有一天定会出现一块墓碑，上面写道：渣男已死，祸害已除，天下太平。
立碑人：姑奶奶猪十娘。
云栈山其实就是凡间一座普通的山头，没有云仙雾绕道士仙人，只有依仗残存的灵气修炼的各路妖魔。除了我跟死老头外全是有户口的地地道道的云栈山居民，他们习惯了跟凡人无二的生活，三里地开外的村子便是他们盘踞之地。
我之前吵闹着要开开眼界，缠了死老头好久，他也没答应。
我自己孤身一人又不敢过去，说实在话，有不少人在抓我，有能力的人总是会遭人妒忌的，这我明白。
送走他的前女友，他心情不错，竟然主动开口说要带我下山逛逛。
那一刻他在我心里的地位蹭蹭往上升，我亲爹、亲娘都没这待遇。
村子不大，但妖怪不少。
把守村子唯一入口的是一只虎妖，他连原形都不藏，进一个人他就吼一声，我胆小被吓得不行，拽住他的袖子不放。
“别怕，”死老头用甜的发腻的声音对我说，“他在练声，不会吃了你的。”
我浑身一哆嗦，大哥我法力高深怕什么老虎，我怕的是你。
温柔，是最甜蜜的糖果，也是最难解的砒霜。
我怕……
你要抛下我。
死老头拉着我去了裁缝店，开店的是一只我没见过的妖，额头上还长了两只软软的角，像是玩具似的。
我的好奇心一下子就被勾起来了，趁他给我量身的时候悄悄问他，“哎，你是什么妖？”
妖界有一条明文规定，任何妖怪都不能轻易透露自己的真身，所以我没想到他会告诉我。
他神秘兮兮地凑到我耳边说：“我是龙。”
我没忍住，捂着肚子狂笑不止，哪有这么丑的龙。
死老头还是条小白龙呢，那张脸多有说服力。
‘龙’老板见我不信，眼睛一瞪，指着在店门口站着的说：“我知道他也是龙，还是西海龙宫的三太子，对吧？”
我摇摇头，为他的智商着急，“你随便去云栈山打听一下，哪个不知他身份，这叫我怎么信你？”
他极力辩解，却被我拆穿，恼羞成怒之际连衣服都不给我做了，只说：“不做了，不做了，你这丫头太笨。”
哪是我笨，我看是你落不着好，心里郁闷吧。
我要走了，老板却突然叫住我，“好吧，骗人不好，我其实是蛟龙，不过我也是会吞云吐雾的，跟龙比可一点不差。”
听了他的话，我又折了回去，笑脸迎人，“问你个事呗。”
“说？”好家伙，跟我摆起谱来了。
“四海龙族都是天生会水的么？”如果我娘是东海龙族的小公主的话，身为她的女儿我没道理见了水就怕吧，这多丢份啊。
见我有心求教，他也就没继续端着了，敲了敲桌板正色道：“这你就问对人了，除了因水而生的水神，哪有生来就会水的？这四海龙族也不例外，只不过在娘胎里孕育了真元罢了，新儿降生时真元随之成形。”
“有没有不会水的可能？”我追问。
“倒是也有，不过不多，在娘胎里没待够天数就是了。”
我明白了，看来我是个早产儿啊。
跟蛟龙聊得很嗨，我甚至舍不得走了，但死老头在门口喊我，“走了。”
我应声出去，他也没问我为什么现在才出来，似乎他什么都知道。
我小心翼翼的跟在他后面，毕竟我是早产儿，身体不好。
一向没有耐心的死老头也不催促我，他走得甚至比我还慢悠悠。
花市、饭馆、客栈、集市、学堂……
一圈又一圈，我走的腿酸脚疼，可他还是那副自在的闲适样。
实在受不了了，我在他准备逛第四遍的时候果断地喊住了他。
“咱回吧，我突然想起来家里的兔子还没喂呢，再给饿死喽。”
他扫了一眼我，问道：“你确定？”
我拼命点点头，大哥，不，大爷，小的认输还不行么。再逛下去小命都快没了。
我就说吧，死老头今天十分不正常。
木屋一直没安窗户，到了夜里就会呼呼漏风，半夜我都会被冻醒，然后起来把洞给堵上，倒头睡去。
这天夜里我没被冻醒，可我还是醒了，是被压醒的。
屋里很黑，可我还是认出了上方的那双眼睛，不大不小却很好看。
我的好看其实给的从来都是一个人。
幸好足够黑他看不见我的脸，要不就丢死人了。
我看着他，他看着我，许久谁也没有开口说话。
脸上突然一热，我感觉到他的气息，双手不由得捏紧了。
心里却不太平，卧槽，他亲我了，我就说吧，他喜欢我。
那我是不是该回应一下，夜黑风高、孤男寡女的，不发生点啥怪可惜的。
他抓住我的手，躺在了我的一侧，压着嗓子说：“我要走了。”
我嗓子疼，像是被东西堵住似的，怎么也说不出来一个字。
我打一开始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他是西海的三太子，该回他的地盘去了，云栈山云栈洞不是他该待的地方。
我今年三百岁，他陪了我三百年，就不能再陪我几百年么？或者更多。
他说：“对不起，是我害了你爹，害了你娘，也害了你。”
所有的事在今夜都会一清二楚，可他要走了。
“三百年前西海海妖作乱的时候，我写信给你爹让他帮忙，他为了救我而死，你娘当时怀着你听到消息动了胎气，后来没回过神来就去了，把你托付给了我。西海已经没人了，我必须得回去了。十娘，原谅我，害得你没了爹娘。”
这一切都不是我想听到的。
我气急了，他到底懂不懂？
外面突然下起了雨，我听着雨声落在屋顶，有些心口疼。
他哭了，所以天上落了雨。
可我也哭了，天上也落雨了么？
敖休还是走了，我没拦他。
要离开的人，是怎么也留不住的。
嫦娥说得真对，他就是个混蛋，比后羿还不负责任，一走了之的怂货。
骂完了也就舒坦了。
我不是傻子，在多少年前就知道了，山上那么多爱慕他的小妖，人多嘴也杂稍微套套话，不就什么都知道了。
云栈山快要入冬了，我想了想还是把萝卜妖挖了出来，没粮食不好过冬啊。
没了死老头，今年冬天我得自食其力了。
可我还是会想他，想他那张好看的脸，想着想着就不饿了。
兔子还在我这，伙食不错吃得圆滚滚的，嫦娥嫁人之后来过一次，怕我无聊就把它又搁这了。
她愣是没发现这不是她的白兔，我还是挺为那只进了我肚子的兔子可惜的，不过也算是救人一命积了善缘。
我守在洞口，以防有另一个山头的来偷吃的。
洞外的一汪清泉里却冒出一个人头，水花飞溅间我笑开了花，多冷的天啊冻不死你。
死老头回来了。
我就知道他舍不得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