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知道风来过,我知道,有些事已经变得不一样了
我喜欢看小林漫画,记得有一副漫画的文案是:花知道,风来过!风来没来过,只有自己知道,有些故事经历后,一切就都不一样了。
2015年的夏天发生了很多悲剧,天津滨海新区发生特大爆炸事故,很多父母失去了唯一的孩子,很多孩子失去了父母,很多家庭因此而千疮百孔……早一点东方之星号游轮在湖北水域沉没,442个人失去了生命……2015年8月11日我唯一的孩子被诊断为自闭症。人和人的悲喜并不相通,人和人之间也不可能做得到感同身受,那一年我和很多人一样,沉溺在绝望里无法自拔,虽然在亲人失去生命的大灾大难面前这点小事不值一提,但那个夏天那就是我全部的情绪:迷茫、无助、绝望、悲伤……
那时刚入职一家新公司,算空降的领导,下面的人都不太配合,尤其是几个上海本地不差钱只想混个保险的老员工,有时候憋不住了就去厕所哭一会,擦干眼泪再出来继续工作,上下班来回路上哭一会,晚上等孩子睡着了悄悄哭一会……整夜整夜睡不着,吃不下,突然间说话舌头转不过弯似的,在公司里我好像只会笑眯眯的看着人家,不知道怎么跟人讲话,想喝水不知道杯子叫杯子,坐车不是坐错方向就是坐过站,整个人都是懵的。有一个月做员工绩效考核,奖金报错了,被员工投诉,被领导批评,被自己下面的组长嫌弃没魄力,没有人愿意跟我交流。在家里也是,婆婆跟老公惺惺相惜,我的孩子却从来不看我一眼,不喊妈妈,回来就回来,走了就走了,一天到晚就知道到处跑,拉门按电梯只要不干预能持续几个小时,也不会说话……更可悲的是,我的家人几乎没关心过这事,没人问一句孩子的事,也没人问我过的怎么样,有时候走在桥上,耳边好像有个人一直在劝我跳下去,跳下去就解脱了,经过窗边他又蹦出来叫我跳楼,情绪问题算很严重了。
想起现实总总,一会愧疚焦虑,一会斗志满满,一会迷茫无助,一会又积极查资料自学各种知识,哭一会笑一会,一日一日的坚持,一天又一天的流逝。我经常提前一个小时出门上班,在公司不远处的便利店选一份可口的早餐,找一个没人的角落坐下,细细的咀嚼,感受食物慢慢滑下食管,一点一点温暖整个胃囊。夏天过去了,秋天又来,外面梧桐树的大叶子飘起又落下,像硕大的蝴蝶飞舞,心里想着来往的行人,他们是不是也有各自悲伤的故事?那些都是怎样的经历呢?有的人熬过去了,往后余生是不是满眼都是灿烂艳阳?那些倒下的人,他们又是怎样度过了剩下的人生啊…….我坐在全家便利店临街边的座位上,喝着柠檬水,冰凉的液体经过喉管,发出好听的声音,那时心情很平静,喜好也变的不一样了,喜欢照抄一些诗句,除了学习自闭症的知识,还读了很多书,很庆幸读完了林语堂的《苏东坡传》,跨越时间和历史,让我成为了一个苏学士的小迷妹,把偶像的诗词字句一点点融化到骨髓里:
“吾上可陪玉皇大帝,下可以陪卑田院乞儿,眼前见天下无一不好人”
有一首诗应该是海子写的,很久之前摘抄在本子上,没有写下作者,也没认真去查过:
“命中注定的这一切,此刻我心满意足的接受。过程和结局都有了,再去纠缠,连自己都觉得贪婪”——非常契合当时的心情。
“该忘记的总会忘记,该留下的永远留下,答应我,忍住你的痛苦,不发一言,穿过整个城市”——虽然不清楚海子写下时候的情境和心境,他想表达什么?他想说明什么?但我觉得有魅力的诗句能量是相通的,它们疗愈着我,抚平了很多忧伤。
我和谁都不争,和谁争我都不屑;
我爱大自然,其次就是艺术;
我双手烤着生命之火取暖;
火萎了,我也准备走了。——[英]沃尔特·萨维奇·兰德《我和谁都不争》杨绛 译
如此幸福的一天
雾一早就散了,我在花园里干活
蜂鸟停在忍冬花上
这世上没有一样东西我想占有
我知道没有一个人值得我羡慕
任何我曾遭受的不幸,我都已忘记
想到故我今我同为一人并不使我难为情
在我身上没有痛苦
直起腰来,我望见蓝色的大海和帆影——切斯瓦夫·米沃什
那些年也尝试了很多种自救的方法,闺蜜从很远的地方跑过来陪我彻夜聊天,任由我倾诉、哭泣、发泄,有几个朋友带我出去旅行、散心,我后来的领导推荐我吃药,看医生,还组织同事经常到我家玩,但没有哪一种方式真正把我从绝望的泥淖里拔出来,也没有哪一种形式的释放和宣泄真正让自己解脱。时间是治疗很多伤害的良药,但再好的良药也需要病人下口,挺过去、熬过去、面对它们、承受它们、切切实实跟它们来一场硬碰硬,一段时间过后,心态和状态都不一样了。现在我最明显的的变化是非常佛系,眼里很少有仇恨和不堪,眼见到的几乎任何人觉得他们都是好人,别人夸赞一句大方接受,完全不会有别的想法,受到批评会认真思考,有错误就坦然承认,产生误解就自然的去沟通,对方不认可也无所谓,但行好事,莫问前程,闲看四季,静候花开。
孩子现在越来越好了,比想象中简直好了几百倍,感觉自己一身轻盈,不经一事,也许修身养性很多年也未必能达到这种状态,这种不知道算不算大彻大悟?
最后贴一段别人的话,很受用:“唯有当生命的价值不必用外在的成就来衡量时,唯有当个人不必受到权力和金钱的操控时,唯有当每个人的良知与理想不是出于满足任何人的期望,而是他自发的、独特的主观能动时,自由的光辉才能洒满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