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村怪异篇 - 草稿

2023-04-05  本文已影响0人  碧野春阳

云淡浴风轻



        我在一个大兴安岭余脉偏僻的山村长大,过去从不信什么鬼神,但小时侯在邻居家听完讲鬼故事,常吓得夜晚走路回家时,头发根竖起,胆战心惊。随着年令的增长,胆子也大了,可每当漆黑的夜里从传说闹邪的院落门口走过,还会感到阴森恐怖。

村里传闻的怪异事情很多,从亲属和乡亲口里听到的也不少,尽管本人从没亲身经历过,心里也有很多疑惑。

        按唯物主义的观点,物质是现实的客观存在,电、波、声、磁以及各种气体都是看不见摸不着的,却能在现实中体验到,所以,能被人们认可。按照西湖大学施一公的观点:“我们人类的眼睛,只能看到世间4%的物质,其它如暗物质、反物质我们都看不到。"人们对神秘的未知,本能的恐惧,对死了的人往往不敢靠近,都说“人死赛猛虎,虎死赛绵羊”。至于鬼魂是否存在,至今仍没有被科学所认证,世间有很多怪异的传说,私以为,有偶然事件,有以讹传讹,也有我们当代科学不能解释的未知,需要探索,下面我谈几件我当年闻听到的发生在自己周围的匪夷所思的故事。

      一、萨满教与大仙

        东北地区在满清入关前,几千年都是蒙、满、鄂伦春、达斡尔、朝鲜等少数民族生活的地方,主要以狩猎和畜牧方式生存繁衍,比较善于耕种水稻的朝鲜人主要生存于靠近长白山的松花江和鸭绿江流域。满清入关后,对龙兴之地实行的是边禁政策,本来地广人稀的荒蛮之地,山林茂密,溪流如织,沟谷中遍布水泡子等后来人们称做的湿地。可谓是鸟兽的乐园,到处虎豹豺狼狐狸兔子出没,棒打狍子瓢舀鱼,野鸡飞到饭锅里。

创关东的人,看到有人烟的地方,找个靠山坡,干爽背风的地方,挖个地窨子,即所说的“掘地为屋”,留个斜出口,就近砍来灌木树棵子,盖在上面,顶上糊一层泥,苫盖上苇子或蒲棒草,搭灶点火,就落脚安家了。这种简易住所,也称为窝棚的或马架子,在根河的敖丽古雅鄂伦春部落,仍然能够见到叫做撮罗子这种“破木为屋”与其相似的简易建筑。

记得小时候,农村没有砖房,村里还是那种泥坯搭建的尖顶草房,家家院墙都是用灌木树子夹的杖子,往往秋天砍下树枝埋成围墙的杖子,春天就成排地长出树叶。人们在野外土地里干农活,嫌来回往返麻烦,带饭在地里吃,折根树枝当筷子,吃完随手插在地边,过后就长出来了树,这就如人们曾经对这块肥沃黑土地的赞美,“插根筷子就发芽。”

历代王朝发配到苦寒之地的罪犯到宁古塔的汉人也屈指可数。清朝末年“放垦”前后,才有更多山东、热河人创关东来到东北。入乡随俗,天灾病业,都是找大神看。我所见过的曾经的本村大神就有邻居张大神、刘小脚、大姥娘、赵徳库等。据说,我未满周岁时拉肚子,奄奄一息,找神婆我二奶奶看了:“这孩子已经到五道岩了,没救了”。

传说在久远的古代,当地就流行跳大神,也即尊崇自然界生物的多神教—萨满教。我上学时,已经是“横扫一切牛鬼蛇神”年代,大神们也没神了。山村人有些病和灾的,都认为招没脸了,通常都要找大神来赶鬼驱邪。我曾看到一些村里人家还在房屋里面的墙上放一块木板做香案,放置上香碗,通常用黄裱纸写着黄大仙、狐大仙、白大仙、柳大仙贴在墙上,供奉其为保家仙,祈求保佑一家人平安。所谓的胡黄白柳就是狐狸、黄鼠狼、刺猬和蛇。故此,大人都嘱咐孩子不能去招惹这些动物,免得招灾惹祸。

      传说这些动物经历一些年月,吸收日月精华,历终修炼,月久年深道行就深了。它们附身于大神人身,以其为“弟马,为其代言,传说他们能够穿越天堂地獄,洞观神鬼与吉凶祸福。

        请仙要点上三柱香,一番祷告,上仙才会通过弟马下来神,只见弟马一阵混身哆嗦,然后口吐真言,边跳边唱。东北二人转有神仙调,是跳大神表现形式的一种传承。

      我太姥爷家在满州国统治时曾经是当地大户人家,七个儿子有六个都娶了媳妇(小儿子没有成家,去山里投奔了民主联军)没有分家都在一起过,六个媳妇轮流做饭,持侯一大家子。大儿媳生孩子刚满月,狐仙附身,又唱又跳,家里找来明白人看过,说得摆堂口,接大仙当弟马。她本人说啥也不干,她也是出身于大户人家女儿,觉得丢不起这人。但狐仙经常附身来闹,哺乳期的奶也回了,孩子饿得嗷嗷叫,没办法买些点心泡水喂孩子允饥,就是不愿意接这弟马。

      炎热的夏天,开着窗户,下地干活回来的男人们都聚在院中大柳树树荫凉下的方桌旁,吃着辣椒鸡蛋闷子酱,烀土豆茄子,大葱沾酱,啃着刚下来的㵭玉米。

      她在屋里地上正哄孩子睡觉,见她一阵呆愣,纵身跳到炕上,把孩子往炕上一丢,纵身摘下挂在屋檩子上的点心筐,甩手从窗口扔到院子里,点心散落满地,马上引来鸡啄狗夺。

        她手舞足蹈又跳又唱:“本仙洞府大青山,洞中已历三百年,今着弟马奉仙案,吉祥香火保平安"。

        这样一连闹了一个多月,家人看着实在没办法,劝她还是接了吧,随后置办了锣鼓腰铃,摆起了香案堂口。

        这堂仙的香火还很旺,十里八屯常有人来请。

        这样一恍过了十几年,忽然一天夜里,大神附身后很沉重地说:“以后打马归山修炼去了,不能再请她了”。可没过两天又有人来家请仙,三柱香燃起,一通祷告,等了好久大仙才下来,满脸怒气,伸手把堂口香案上的香碗全扣到了地上:  “已经说过,本仙已打马归山,你不要骚扰我了,我们仙家遇有劫难,要归仙山洞府闭关修炼。何年何月,再次出山,也要重抓弟马,再换新人”。

村里人有个传说:“赵徳库上刀山,放心和大胆”,据说他在山上放牛,闲下来没有事,就唱那些跳大神的神仙调,后来,黄大仙附体,开了堂口,用十几把磨得锋利的铡刀,绑成刀山,他脱了鞋袜,光脚上去,安然无恙,还“吃红枣”,就是把烧红的烙铁吞在嘴里,“捋红绦”,把烧红的铁链在手里反复捋。

        大姥姥那堂仙去了之后,她再也不跳神了。过了两年,开始破“四旧”,“地富反坏右”经常被拉去批斗,村里的老寡妇张大神点背,头几天晚上跳大神被举报,学生把她放在“地富、反、坏、右”一起,戴上纸糊的高帽游街。

        而那位大姥娘辞了仙差,闲着落了个无人打扰的清净。我六七岁时,还多次跟母亲到她家窜门,老太太身材高佻,说话轻声细语,干净利落。后来跟随儿子去了太原,从此再没见到。

      上世纪九十年代,大姥娘这堂大仙又出现了,多次附身到我的一个亲戚身上纠缠,她们两口子都做教师工作,始终坚持不接,病病殃殃被缠磨了一年才好。

        另有一件事,是村里的党支部书记,她母亲也是个大神,他常批评说那是迷信活动,为此母子感情疏远。母亲死了十多年后,他也年近八十,一次他病倒卧床七八天了,肚腹涨饱,吃不下东西,也拉不出来,眼看不行了,家里张罗着予备后事。

      他迷迷糊糊的如在梦中,看到他死去的母亲从院子关着的大门上空像燕子一样,飞了进来,穿过窗户玻璃飞到屋里,手里拿着一把镰刀,勾在他脖子上说:

      “这回你还信不信"?

        他吓出一身冷汗,急忙说:“妈,我信了”!

        转眼他母亲不见了,睁眼醒来后,还在疑惑刚才的梦,然后就感觉到肚子咕咕做响,让人扶起来,到厕所拉了好一阵子,也能吃东西了,慢慢好了起来。

        二、夜半惊魂

      姥姥家姓杨,小时侯出身很苦,当年热河老家遇到大旱,粿粒不收。父母带三个孩子的全家五口,跟着灾民一路逃荒要饭到吉林,沿途中,常有死在路边闯关东的死倒。

      青黄不接的初春,积雪刚刚融化,靠挖野菜充饥,病了也没钱抓药,父母双亲相继病饿死去,丢下三个未成年的孩子。大哥十三岁,二哥十岁,姥姥最小还不满八岁。在举目无亲离乡数千里之外的关东,兄妹三人感到失去了天日,哭天呛地掩埋了亲人,擦干眼泪,继续沿途乞讨度日。常常在野地冻土里翻找露出地面被牛羊啃食了表面的冻土豆,以及山野中刚露绿头带泥土根的野菜充饥。

          后来在仅有几户人家的小山村落脚,老大仅能算半拉了劳力劳力,帮一户人家去深沟一片坡地上去持弄庄稼,糊囗度日。兄妹三人被安排到山沟深处的半山坡上的两间低矮土坯草房里住下。

        一张土坯炕,铺着稻草,没有被褥,睡觉盖着草帘子,用桦树棍子钉的门窗,透光漏风。

      白天到地里给玉米地鋤草,夜里睡觉时,点燃艾蒿熏烟来驱赶蚊虫。躺在炕上,耳边听着风吹着草房发出呜呜呜尖锐呼啸,偶尔传来一阵阵野狼的嘶嚎。

        山坡上有一片坟堆,据当地人说是高丽坟,散居大兴安岭和长白山地区的鲜族人村落不少,这片低矮的一个个土包,长满了树木和荒草,看着久远没人祭奠了,不知哪些族人什么年代留下的。

      在一个阴云密布的漆黑的午夜,睡梦中被一阵悲哀的哭声惊醒,顺着窗子木棍缝隙,借着雷电的闪光,只见外面一群全身白色稿素的人,十多个人影排成一排,围着草房,缓缓的走动,边哭边转。

        风声雨声,伴着哎哎的凄婉哭声,转到草屋门前,咣当一声门开了,转到窗前,咔吧一声窗户开了,待转过去,门窗又啪嗒一声自己关上,就这样一圈圈缓慢地边哭边转,直到天蒙蒙亮,鸡叫了,才消停。

        兄妹三人吓得混身发抖,抱在一团,整夜不敢合眼。

        白天赶忙去村里找东家要来铁锁和铁索链,每到晚上就从里面用索链锁上门窗。

      可是每当阴雨天的深夜,房外的哭叫情景又会重新出现,哭声伴着嘶吼的风声令人毛骨悚然,哀哭的人影转到茅屋前,门窗的锁链哗啦啦又全开了,睡梦中,三人被吓醒,挤在一起,大气不敢出,天亮时查看锁链仍然完好。

        八岁姥姥早晨起床在外屋灶台烧火做早饭,从灶坑扒灰时,常常扒出来带血的鲜肉,也不知什么肉,吓的不敢吃,只能远远的扔到山上的草丛里面。

      这样过了两年,两个哥哥感到小妹跟着他们实在受罪,托村里好心人,把姥姥送给北山里太姥爷家做了童养媳,也就是后来的我姥娘。多年后,姥爷姥姥,几次去找两个哥哥,一直没有下落。

三、恶鬼纠缠(1)

        要说太姥爷家的七个儿子,一个女儿,都很聪明伶俐,一大家人和和睦睦,在兵荒马乱的岁月,基本能满足温饱。六个儿子都娶了媳妇,都在一起过,做饭由媳妇们轮班。老七去参加了共产党的民主联军。

        老太爷让头脑灵活能说会道的老五做了当家人,在那国共拉锯武装斗争,土匪出没,各方势力纷繁复杂的时期,要费尽心思,四处周旋。老五媳妇与老五同岁,刚刚二十五岁,苗条俊美的高佻身材,稍微有点水蛇腰,白皙的瓜子脸上带着几个浅淡雀斑。说话柔声细气,不笑不说话,深得公婆欢心,也让有的妯娌羡慕嫉妒恨。他们夫妻恩爱,育有一儿一女,小女儿不满两岁。这年夏天的一个下午,老五赶集归来,突然肚子疼得翻身打滚。

        找人看了说:“撞着恶煞了,有大凶之兆。"

        一家人又是烧纸又是上香祷告,夜里,老五媳妇翻出一小块从罂粟花果割下的浆液凝成的黑色烟膏,掰出黄豆粒大小一块,用热水给老五服下,看着他慢慢睡着,守在身边一夜没敢合眼。

        天快亮了,趴在炕沿迷瞪一会,似睡非睡间,看到一辆张灯结彩的大马车来接老五,同时来了好多人,媳妇拉着男人不让走,来人说:

      “那边让五姥爷要去官府上任,五姥爷要先去报到,安顿下来,过一阵子来接你"。

        媳妇哭喊着拉着不撒手,在拉扯中突然摔倒,手一松,猛然惊醒,满脸泪水,一头冷汗。

      再去看老五,只见嘴巴动,已经不能说话,不到中午就咽了气。媳妇当即也晕过去,人事不省,一天后醒来不吃不喝,就是哭,后来就精神失常了。安葬完老五,没了当家人,让老四当了家。

        老五媳妇整体喊着:老五去外地当差了。她发疯地往外跑,要去找老五,家人怕看不住,把她锁在一间空屋里。

        眼看到收秋时节,夜里已经下霜。全家人都在起早贪黑忙收秋,又雇了几个短工。对锁在屋里的精神病人就顾不得太多,吃饭也不应时了,她在屋中闻到了干活人吃饭的肉味,大呼小叫:

      “我要肉吃,我要肉吃”!

      大伙都忙得脚打后脑勺,太姥姥心里没好气,也闹腾烦了,心想,对你们两口子算是白疼了,全没有了昔日婆媳间的和气:

      “你个精神病,不省心的要命鬼!"

        随手在窗口递进去清水炖白菜和苞米面饼子,老太太转身刚走开,只听啪的一声,连饭带菜被她从窗口扣到院里。太姥姥怒道:

      “不吃你就饿着,要吃肉往自已身上咬"!

      院子里几个妯娌正削芥菜缨、罗卜缨,掰白菜烂叶,预备淹咸菜、酸菜,都累得腰酸背痛,七嘴八舌地议论:

        “供了一个祖宗,啥也不干还想吃肉,黄狗还等着啃骨头呢!"

      老五媳妇有时明白,有时糊度,整天泪流不止,疯病日渐严重,连续几天不吃不喝,还没等到老五过百天祭日,也撇下俩个孩子撒手去了。

        在家院子里停尸三天后下葬。烧头七的晚上,帮忙的人吃过晚饭刚走,屋内点亮了玻璃罩油灯,妯娌们在收拾碗筷,老太太坐北炕点上大长烟袋抽烟,猛然间,“啊”!的一声凄厉的一声惨叫:  “五媳妇咬我”!

        喊完就一头仰倒在炕上昏了过去。惊慌失措的几个儿媳,围笼上前,又喊又叫,只见大襟衣服的胸前浸出一片鲜红的血。人们七手八脚用剪刀剪开上衣前大襟,只见左侧乳房像被刀子割开似的,断裂耷拉的乳头连着一块乳房的肉,仅连着一点皮。大家边呼喊着边进行包扎,好半天老太太才苏酲过来,瞪着惊恐的眼睛说道:

        “五媳妇披头散发,凶神恶煞地回来找我要肉吃,没等我说话,就扑到我胸前,狠狠地咬了一口”。

          家人都惊慌失措,忙去人请大仙过来,大仙下来沉默好久说:

        “这是个怨气很重的难缠鬼,只能安抚,她临死前想吃肉,你们没给,要把肥猪放到坟墓前摆供祭典,不然会有更大的麻烦"。

      一家人赶忙杀了一口肥猪,连夜抬到新坟墓前,把肥猪和其他许多干鲜果品摆上供桌,点起一排蜡烛,燃香烧纸祭拜,连续供了三天,方才松了一口气。

      经过接连的丧事,家境也日渐败落,年底哥几个就分了家(不分家土改时肯定被划成分为地主)。

    (2)  转眼到了端午,姥爷一家搬到另一个叫刘家窑屯子里住(后改为仁徳屯),租了曹瞎子家一间西屋。端午煮了几个鸡蛋、䳘蛋,炖了一只公鸡,热腾腾端上桌刚吃到一半,还有说有笑,忽然姥姥脸色一变,把筷子往桌上使劲一摔:

“四当家的,你们过节吃香喝辣的,为什么没想着我们了"!

        姥爷当时就愣住了,姥姥比棉花还软乎,什么时候敢出过大气,听着这说话的茬囗就不对,隐约感到厉害的五弟媳来找茬了:

      “都分家另过了,你来找我干什么”?

      “你接手了当家人,就得找你"!

        姥爷筷子一摔:

        “我管不着,你爱找谁找谁去”!

      越说越僵  “你不管,信不信我把你的人带走!”

      “随你的便!"姥爷仍不让步。

      只见姥姥铁青着脸,怒目而视,恨恨地牙关一咬,双手使劲往怀里一扣,两眼一翻仰面倒在炕上。

      三个姑娘又哭又叫,慢慢身体硬了,再也没有醒来,一个没病没灾正常的人,就这么死了。

四、白日迷魂

        过了端午,夏天到了,蝴蝶飞,蚂蚱跳。当时这个村仅有散落的三十多户人家,母亲当时还刚满四岁,多日沉浸在姥姥突然去世的悲痛中。邻居两个女孩来找她玩,趁着初春的暖阳,在长满蒿草的家门前路边玩耍,邻居女孩名叫带小和四丫。一股旋风刮过,不知谁哇的一声哭了起来,三个孩子抬头一看:身边的房子、道路全不见了,四周围是望不到边的茫茫荒草甸子,三人愣怔片刻,极度恐惧地哭喊起来,不知家在哪里,顺着往东的方向,撒腿拚命奔跑,跑了一里多地时,一个个满天大汗,瞪着惊恐的眼睛和满脸泪水,被一个从地里回家的人拦了下来。

        送到各自家里后,三个孩子连惊带吓都病倒了,常常在睡梦中惊醒,一个多月身体才慢慢恢复。

        四、活见鬼与鬼打墙

        我家住在靠北边平缓山坡下的东头,在我刚记事的时侯,好像过年刚过初五,母亲在外屋烧火做早饭,我正躺在炕上睡觉,隔院的三婶端着一只白磁碗来到家里,说是她父亲管闲事招来了麻烦。

        深冬的夜晚天黑的早,头天吃过晚饭,一家人坐在热炕头上喝茶,唠着闲嗑,忽然听到北山坡上隐隐传来有人嘶哑地哭喊:

“我找不着家了!找不着家了"!

        三婶的父亲叶姥爷,身高体壮,从来不信邪,脾气也十分火爆。隔着后窗户听到哭喊,跳下炕就操起了火枪,直接奔着后山坡喊声的方向跑去,刚影影绰绰看见人影,他冲着人影上空咣的一火枪。          顺着火光,他走近一看,站着的是隔几个院靠山坡住的老王头,七十多岁的老人手里还拎着土簸箕。只听他哆哆嗦嗦地说:

“我到后山倒完炉灰,眼前变成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见了,麻达了方向,找不到回家的道了,越走越害怕,就喊了起来“。

      “听到咣的一声枪响,眼前有了火光,黑雾瞬间就散了,也能看见星星看见家了。“

        叶姥爷拉着王老头的手,把他送到家门口,转身回了家。

        可是三婶父亲回到家里,睡到后半夜,牙就疼了起来,两腮舯得老高,磕头撞脑折腾到天亮。

传说是童子尿能败火,三婶急忙来我家接童子尿。我还在被窝里光着屁股,尽管是小孩,也害羞,拉我时时,直往被窝里面缩。

      “屁大点个人,装什么害羞?"

          三婶拉起我胳膊,站在炕沿,我对着她手里端着的白瓷碗,撒了一泼尿,至于童子尿的效果如何我就不知道了。

        还有一次村里的一位大哥夜里去前街住的表叔家,想找他帮忙糊风筝,推门见表叔与两人坐在炕上唠嗑喝茶,见来人赶紧往炕上让,这大哥抬头往靠窗的炕里一看,曹瞎子也坐在那里,刚端起茶杯突然心里咯噔翻了下个,心想:曹瞎子一个月前刚死,怎么会在这里?

        风筝的事也顾不上说了,忙借口家里有亊,急火火起身跑了。他越想越后怕,过几天听说那个表叔病得卧床不起,半年多才好。

        村里有个没儿没女的五保户叫孙长唤,八月十五前病倒了,放羊的三罗锅也是个老光棍,同命相怜,跟他处得关系很好,过节杀了只羊,拿着几斤羊肉去看望,孙老头围着被子坐了起来,一番嘘寒问暖后,孙老头忽然指着三罗锅身旁,一本正经地说:

        “柱子那么大个小子,光着屁股多磕碜,怎么不给穿件衣服”?

        只见三罗锅马上来了气,站起来二话没说,一倔达,甩袖子就走了。

        孙长唤愣住了,这是为什么?

过了好一会,忽然想起:三罗锅老伴死得早,十五岁的独生子半年前也死了,在村头山坡上火化时裹着一条布单,没穿衣服。

        过后孙老头跟去看望他的人说:

“我都活见鬼了,活不了多久了了"。

      果然孙长唤没活过一个月就死了。

      还有一件事,那是我六七岁时的冬天,同母亲去村西头姥爷家,回来时已夜里十多点钟,夜黑得伸手不见五指,农村冬天睡得早,家家都熄灯关门闭户,只听得见不时传来的㕵旺的狗叫声。我坚跟母亲身后,走到村中间时,只见母亲停下脚步,向左走几步又返回向右走,然后,扒着道边人家的后围墙跳进后园子里。

      我感到莫明其妙,见母亲不吭声,也跟着跳了进去,顺着向东走到墙边,再次跳过院墙,然后从这家后园墙跳到街上。一路无话,可能怕我害怕,回到家进到屋里,母亲才一脸紧张地说:

      “在老周家门口遇到了鬼打墙。"

        初冬的一天晚上,屯中姓闫的二哥来家窜门,说起了两件事。

        他大爷在齐齐哈尔陆军医院给儿子陪床,睡到半夜,感觉身下有人捅,猛然醒来,拉开灯,桌上床下找了一遍,什么都没有,门也关得很严,心想坐火车累了,许是做梦,又睡下了,刚迷瞪着,身下又有人捅,惊得一头冷汗,跳起来,掀开褥子,发现木床板上有个铜钱大的洞,床下也是空的,他心中疑惑,穿好衣服,开着灯坐到天亮。

        医生护士查完房后,他偷偷地小声问护士:

      “此前那个床住的是什么人?"

        “一个被车撞的年轻人,躺了四个多月,还是没救过来,你们入院两天前死的。”

      “怎么了?"护士问道。

      那位大爷看着护士摇了摇头,只说换张床,这床不舒服,倒底换了个房间和床铺才睡消停。

      东北冬天夜长,尽管外面 寒风呼啸,坐在火炕上,炉火咕嘟咕嘟烧着开水,泡上人们称为“大爬搂"的老红茶,屯中邻居都沾亲带故,三两个人聚在一起,喝着热茶,嗑着炒熟的瓜子,闫二哥常在晚饭后来家里说书讲古,什么巜大八义》、《小八义》、《薛刚反唐》等,一天他来家喝茶时说起了前两天送公粮遇到的事。

        他赶着马车往20里外的公社粮库送公粮,过了称,卸完了车,已经是晚上九点多了。肚子饿了,到一个饭馆吃了一碗荞面饸络,赶车往回走。

      漆的夜,伸手不见五指,嘎嘎冷天,风刮起雪粒子打的脸生疼。

走到头道沟,四匹拉车马,只打响鼻,估摸该到家了,可怎么也不到。他心里也直发毛,一个劲用大鞭子抽打马,天黑得看不见路,老马识途,回家的路,信马由缰。一直到天蒙蒙亮,才看清,马车一直在路边山坡上,绕着一片日本开拓团埋死人的坟堆在转,坟圈子周边的草都压平了,四匹马流着汗,毛稍在寒风中挂着白霜。

      看到这一情形,心里想:这是碰上了鬼打墙,连吐几口吐沫,下车牵着马,再次把车赶回正道,到家时天已大亮。

        听过这一令人恐怖的地界,白天走过头道沟,我都向东边山坡那片低矮的土包多望几眼。

在我十五岁的时侯,已经腊月26日了,家里为了操办28日大哥结婚,尽管农村当时的喜事办得都很简陋,但也要刷一下墙,熏得灰了吧唧的吊顶纸蓬也要糊一下,装点个门面。

村里和公社供销社的蓬纸都卖没了,只剩一天时间能糊蓬了,大人都抽不开身,只能让我去公社坐火车到乌兰浩特去买,买完紙,坐当夜11点的火车返回,一个多小时的车程,火车上人不多,我抱着纸捆,找个坐位刚坐一会两眼就困得睁不开了,很快就进入的梦乡,心想可不敢坐过站,迷迷糊糊,过了一站又一站,哈拉里是个小站,停车仅一分钟,当听到哈拉黑车站到了,我还在睡梦中,一激灵醒来,看别人已下车,急忙跑到车门,女列车员已上车门挡版,我一把拉开列车员,不顾已启动运行列车的危险,纵身向路基外跳了下去,抱着纸滚到货场的沙堆上,撞击得脑袋发晕,好一会爬起来,向车站的亮光走,下车人都已走远,见不着一人,奔到街里时见到本村一个姓袁的,心里很高兴,有搭伴的了,可刚走几百米,这人说脚崴了,要在旅店住下。我没住过店,兜里又没钱,只能一个人硬着头皮走下去。走到头道沟路边残破的房框子的地方,我神经高度紧张,浑身汗毛都竖起来,两个衣兜里,放了七八个鸡蛋大的石头,左手握两块,右手握一块,随时准备遇到突发情况进行反击。

        漆黑寒冷的夜里,我戴着帽子的头上冒着热汗,抬头见天上眨眼的繁星,都感到诡异。提心吊胆走过头道沟沟底,刚上山坡,看到路边坡上,隐隐有一个好似动物蹲在那里,心想也许是狼。我壮着胆子,吼了几声,不见移动,咬着牙,一步步靠近,大约相距40米远,我甩手向那个黑影打出一块石头,赶忙又换到右手一块,只听梆的一声,马上意思到是木头的响声,走近一看,原来是一个犁杖。

那是一片土豆地,没起完土豆就上冻了,犁杖还插在地头,牲口套还缠在犁把上,月黑头夜里看不清,好似动物或人蹲在那里,虚惊一场。

      五、冤魂怨鬼

      满州国未年,常有三三两两的关里人到林区采人参等药材及山货,过了中秋,该收秋了,“北风卷地白草折,胡天八月即飞雪",这时,河水开始结冰,这些老客下山卖了山货就该回家了。

村里老郑家的一个叫孟豹子朋友下山回来,此人高高的个子,两只牛眼,一脸络腮胡子连到鬓角,说话粗喉咙大嗓,进门嚷道:“给大哥捎点山货!"只见他从肩头袋子里面,取出几只野鸡,一张狍子皮,还有猴头木耳等山货。家里忙炖上两个热菜,拌两个凉菜,喊来临居老周、小梁陪客人,一起招待喝酒。端起酒杯,老郑问起:“你那姓肖的搭挡咋没一起回?"

        “老肖啊,他遇到北票的老乡,一起先回家走了,我绕道来看大哥呀,晚一半天走。”孟豹子放下酒杯回答到。

        几人见孟豹子喝酒豪爽,轮番举杯劝酒,平时孟豹子酒量不小,今天也就喝了四五两当地的小烧,哈喇子就下来了,说话也大舌头了,两眼发直。

        “喝多了,让他躺下睡会!”老郑媳妇边说边拿来枕头放他躺下。

他两只手向脖领子抓挠,几个蒜母嘎达的衣服扣都扯掉了,然后悲伤地痛哭,嘴里反复喊着:

“孟豹子图财害命,把我打死塞到了归流河冰窟窿里了!"

      直见他直瞪着双眼,手舞足蹈。陪客喝酒的人都惊呆了,感到事态严重,其中一人赶忙骑马去警察署报案,很快两个警察骑马赶到。当时,孟豹子折腾累了,已经睡着,被警察喊醒,站在地上直发愣。

        “你犯事了!"

        听警察一说,当时孟豹子就瘫倒在地,只得如实招认:

        “我与老肖下山卖完山货,我起了贪心,在过归流河冰上时,看四下没人,从背后用木棍把他打晕,再拿石头砸死了。"

      “尸首藏哪里了?"

        ‘河套边的冰窟窿里。"

        当即他被带走,去现场找到尸体,又返回村里带上他的口袋、包袱。五花大绑栓在马后,跟头把式由马牵着走,警察象赶驴似的,几步一马棒,孟豹子就这样被“自已"举报了,听说后来死在监狱里。

      六、崂山弟子

      东沟有个 董师傅,中等身材,体态微胖,说话带有浑厚的膛音,显得中气十足。

      多年前,听朋友说起他的一些传奇,由朋友带着,专门去他家里做了拜访。

        在朋友的撺掇下,第一次去他家里,请他推算生辰八字,没有实现。他说:“脑袋现在很昏沉,还要静养半年”。过了八个多月,再次见他,明显见精气神十足,几次一起喝酒聊天,更多地知道了他的一些往事。

        他有两个姐姐,他是家里最小的男孩,从小父母对这个独子有些娇惯。小时候,他个子不见长,多病多灾。五岁那年,一天一个游方道士在家里吃饭,反复看了这个男孩,说这孩子有仙缘,但与父母相克,少年有劫难。

他父母求道士帮助化解,道士反复掐算,说:“十岁以前,必须送入道观或者寺庙,方能避过此劫"。家里人都很紧张,但一时还非常犹豫,留下道士的道观地址,说要商量商量,那么小的孩子,本是掌上明珠,怎忍心让他离开父母。送走道士十多天,这孩子又病倒,发烧到几次昏厥。吓坏了家人,好了后,父母还是咬咬牙,坐火车把孩子送到崂山道观,刚离开父母他也哭闹,道士师傅好言耐心哄他玩耍,父母每年前去看望,直到年满十岁,才回家读书。后来在大学气象专业毕业,分配到气局工作。

        说起崂山靠海近,植被好,雾气重,蚊虫肯定多。我说你们晚上都用蚊帐吧?他说从不用蚊帐,睡前师傅到屋里墙上画上个圆圈,不知道嘴里念叨几句什么,也没听清,一夜蚊子也不咬,早上起来,看到几十个蚊子挤在圆圈里,开门才飞走。

我问:“你学会咒语了么"?他说:“这些师傅从来不教”。

        他说:师傅还能拘来蛇和老鼠。我们几个徒弟在道观闲下来时,师傅说:“你们闭上眼睛,过了一会,说:“睁开吧"!让我们惊呀的是满院的蛇,过一会,又让我们闭眼,再睁眼看时,一条蛇都没了。还看到过拘来满院白鼠、满院松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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