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节

父亲节给父母各下单了两套衣服。早上母亲送来各式蔬菜，我顺口提了一句，母亲又说她那说了无数遍的话“你怎么又买东西，让你别买，反倒是让你多买了”。记得某次有事到母亲单位跟母亲碰头，我顺便带了水果、鱼肉，母亲嘴里埋怨着，接过东西放进了她的电动三轮车中。门卫大爷走拢来，说“你女儿又给你买东西来啊”。母亲立刻拔高语调“哎呀，就是呀，老是买来，让她别买，反倒是让她多买”。这语气分明带有炫耀的意思。

这回母亲嘴上埋怨着，下一句却问“衣服呢”。我说在路上了呢，耽搁了，估计明天就寄到了。傍晚，母亲打电话来，说父亲让我别买衣服，衣橱里还有几件还没穿的新衣服呢。听得父亲在旁说“开泽啊勿宁开泽（方言：一回都没穿过的意思）”。母亲的声音有些刻意拔高，不知道旁边除了父亲还有谁。

寄到后的第二天早上，为赶在母亲出门前把衣服送过去让她试穿，我五点多就从家里出发了，顺路买了菜一块带去。赶到时，正巧，母亲已经打理了两口袋蔬菜，准备给两个女儿家送去。看到我来即刻兴奋地接出门，接过鱼肉的同时又说她说了千百遍的话“让你别买，又买来……”，而后也不脱衣服，直接在短袖上套短袖试穿了衣服，说正好，明天就可以穿了。我赶紧提醒，要过水后才能穿。父亲尚未起床，上楼催父亲起床，让父亲试穿一下。父亲听话地穿了一下，看上去大了一号，但父亲喜欢穿宽松的衣服，买的时候特地买大了一号，果然父亲说正好，老年人喜欢宽松点。然后又让我看他的现穿的，没穿过的，我都不记得什么时候给买的。

每次买过来衣物，父亲都会从衣橱里翻出全新的来，可他身上从内衣到外套总是翻来覆去穿那几件褪色的，有些破损的衣服，一件西服穿了有三十多年，棉毛衫穿得领口成了喇叭口，裤子磨损得都已经看不清什么颜色了。我虚龄七十三的父亲，身体还很健朗，但精神面貌已不可同往日而言。曾经的父亲一米八的个，白面书生的容颜，高大帅气。而如今，头发也不染了，任由灰白着，背佝偻了，衣服常年灰不溜秋，鞋子都是孙子替换下来的。那个头发一丝不乱，皮鞋蹭亮，英俊潇洒的男人消失在岁月的风尘中了，如今只剩一个满心满眼都只有儿女的老人了。

父亲抚摸着我给他买的新衣服，说滑溜溜的，夏天穿正好。我没跟他说这是父亲节为他买的，父亲不知道有这个节日，知道也不会在意。只怕这“滑溜溜”的新衣服又会收进衣橱，或者有老伙计谈起儿女买的东西时，提起或者拿出来炫耀一下，而身上仍是一套旧行头，因为“”地头屋里干活，不用新衣服“”。父亲真的老了。